「你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好多人都問過我這個問題,我最怕的也是別人問我這個問題,因為我總回答不出來,我無法用一個詞一句話一個段落去概括一個人。或許在某一個特別的日子,我會寫一篇關於你,讓你知道在我心目中你是個怎樣的人;或許也有可能是久違的一通電話,徹夜長談,細細臨摹我心中的你;或許我會說你是個特別的人,當我真的摸不透你。會這樣問的人總在心裡期望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未必符合我說出口的那些話語。
我不是個主動的人,但我生命中大部分重要的人都很主動,也或許是因為他們的主動而變得重要,尤其在這個被圍困的日子,突然間一則訊息,敲敲我看我是否活著,一通中午來電,我慵懶未醒的聲線,聽著你說「我不找你你還真的不找我」的小抱怨,也有心中掛念我偶爾推個電影影集或文章的可愛的人們,每每看見這些名字,都能敲醒我沈睡已久的靈魂,提醒自己活在人世還沒那麼的孤獨。
當然,從我的世界路過或出走的人,永遠都比走進來的人多很多。這些消失在這趟旅途中的旅人,連一句告別也不需要,只需要刪除你,封鎖你,或是無視你,就是沈默的道別了。
我也不會特別難過,只是有一絲感嘆。就像在義大利佛羅倫薩街頭走著,想像達芬奇也曾在這座城市埋頭畫畫,他的偉大和才能只停留在文藝復興的三百年,後繼無人。又可能在法國羅浮宮凝視蒙娜麗莎的微笑,像林志炫響亮的歌喉不斷唱著「蒙娜麗莎她是誰」,卻終究得不到回答。又或者越過星光璀璨的武吉免登區,站在顯得滄桑的半山芭路上,想著已經不復存在的三間影院,曾經發生過513屠殺事件,血色噴灑在一張張恐懼的臉龐,至今沒人替他們伸冤。
無聲,寂靜,失語,失重。
離開與消失是宿命,就像吉隆坡也是個不斷消失與更迭的城市,有人惋惜,有人不知所以然,有人極力挽留,有人無奈看開向前走。日子一溜煙地過,每一天是重複和相同的,喪失了自己的名字,唯有「昨天」與「明天」這樣的字才具有意義,卡繆在《異鄉人》這麼寫到。
人活著都在追尋所謂意義,我對自我與他人的相處賦予的意義,便是在每個平常不過的日子,用平常不過的心態,記得每一件平常不過的小事。我希望用僅有的時間與僅有的人們吃飯,可以在每一次坐下點餐的時候,知道他喜歡和不喜歡的餐點,可以在他大笑的時候,跟著一起大笑,可以在他偶爾的悲傷與煩惱當下,陪他看一部哭得稀里嘩啦的電影,可以在他焦躁不安的時候,聽他說說話,可以在他需要我的時候,奮不顧身說「走,喝酒去」,正如我在需要他的時候,他們也都這樣做了。
人生在世,永遠不該演戲作假。於是我私自期盼著,只要我真心相待,就不會換來殘忍相對,但我相信世界是黑暗的,人心是不可捉摸的,如果哪一天被傷害了,那就大哭一場吧,好像除此也別無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