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這件事,其實一點都不困難;因為不管再怎麼不願意,人終究是會成長。
『37… 這種數字,可以幹麻…?』尼亞咕噥著抱怨。
每次回到角落,在圍牆外面經歷的種種經歷都會化成{數字};而這數字不知道為何,能夠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讓尼亞能在圍牆外面撐得更久一點。
第七次離開角落了,事實上這是尼亞在充滿死亡的叢林裡撐得最久的一次。不知道是由什麼觸發的,時間在圍牆外能夠發揮作用;
圍牆外,不再是一片雪白,而轉化為日夜分明的死亡試煉場。
每一次踏出圍牆,都需要像剛跑完馬拉松已經精疲力盡的軀體,但仍要再往前踏出一步的堅強決心,
像是明知道把手伸進沸騰熱水的下一秒會需要承受無法想像的疼痛,但仍然要伸出那隻手。
不知道為什麼,放棄或逃避的念頭簡直像從腦袋裡被徹底刪除一樣,尼亞可以明白放棄的定義,知道逃避是要用怎樣的行動。但卻完全無法將逃避其置入選項。
雖然害怕痛苦、厭惡恐懼,不喜歡走入那個僅有痛苦與恐懼的叢林;
然而想要逃避,卻不知道要該怎麼想要逃避。
不能逃避的人其實很悲哀,那代表的是一種已經無路可退的狀態。
這裡是角落,人心裡面最後的堡壘,無限堅固的同時也代表著沒有絲毫妥協的退路。
然而,不管處在什麼樣的狀態,人總是持續在變的。
在這個空間裡,這種細微的變化被數字化,化成肉眼可見的成長。簡直就像角色扮演遊戲般,一步步成長著;雖然這並不是尼亞所想要的,還是無可控制地變得堅韌。
成長需要的”什麼”,會在返回角落時顯示在尼亞的掌心。
念告訴尼亞,這掌心裡的數字叫做{殤};而{殤},是在角落裡唯一能夠讓尼亞變得更強的東西。
曾經,尼亞試了各種方式,想盡各種辦法,試圖找出增加{殤}的捷徑,但是不管再怎麼試,
唯一能夠增加{殤}的辦法就只有:承受痛苦。
完全接受自己無法想像的痛苦,然後真正去理解承受它。
咽喉被劃開的痛苦,比不上肉體慢慢被撕碎然後血淋淋在眼前被吞下的痛苦。
飢餓五天的痛苦,比不上兩天沒有水喝的乾裂喉嚨痛苦。
身處寒冷的岩穴裡的痛苦,比不上思念溫暖角落裡的熱可可的痛苦。
痛苦,在這個地方,是可以化成數字做比較的…
痛苦會化成掌心裡的數字,{殤}。
而{殤}能夠在角落裡讓自己做種種的強化。過去六次所獲得的{殤},尼亞拿來強化自己的基本身體素質。尼亞比之前跑得更快,體力撐得更久,視覺聽覺都變得更敏銳,甚至能夠扛得動自己兩倍重的東西;最重要的是,尼亞不再被叢林裡的被感染生物劃下細小的傷痕就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念曾經對尼亞解釋過這整個系統的原由,太過於無可反駁的真理顯得莫名地殘酷,
『經過痛苦然後成長茁壯,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任何不需要痛苦所得到的東西都是虛幻的,人只會記得真正靠自己一己之力學會的事情。
身體所受到的傷早晚會痊癒,再也不會疼痛;但是疼痛的記憶,卻能夠永遠留下。
心中的{殤}不會真的痊癒,只會被掩蓋。
{殤}上面所結疤的痂,才是真正的成長證明。
而在角落這裡,你可以毫無顧忌、甚至是自虐般地去取得{殤}。
這才是角落存在的真正意義,在受絕對的保護之下承受無法承受的痛苦,一次次地…』
讓尼亞不解的是,{殤}是無法保留的。每一次離開角落獲得的{殤},就必須在再度離開角落前使用完。對於尼亞的疑問,念笑著回答道,
『因為人會麻木啊!
經歷太多的痛苦,人只會變得越來越麻木。
在麻木的狀態下,對痛苦的承受力與其說是提高了,不如說對一切的敏感度降低了。』
『這不就是變堅強的證明嗎? 變得更能承受痛苦。』尼亞被這理論搞得滿頭霧水。
『變得麻木絕對不是堅韌,變得麻木最恐怖的是,腳步不知不覺停下來卻無所覺。你應該多少感覺到了,每當你回到角落,你的記憶總是漸漸地消失。
角落消除了你對痛苦的記憶,為的就是讓你能用最原始純粹的心去面對痛苦。』
念滿布皺紋的老臉,笑得愈發燦爛,充滿慈悲的光輝卻兼併著不容分說的殘酷。
『讓你去痛苦,彷彿從沒傷痛過;
讓你去恐懼,彷彿從沒害怕過;
讓你去相信,彷彿從沒被背叛過;
讓你去愛,就像你第一次墜入愛河般…』
「所謂的成長,如果失去了純粹赤子之心的感受,那就不能被稱之為成長嗎…?」
「未免太嚴苛了吧…」 尼亞把頭埋進溫暖的棉被裡,邊咕噥抱怨著,邊在熱可可的香甜氣味中陷入沉睡。
一旁的念坐在老舊卻有著厚重古老質感的搖椅上,溫柔地看著一股莫名力量正一絲絲將尼亞的腦袋裡抽出些什麼。
『把這孩子的記憶都拔除乾淨吧,留下變得強韌的心就好…』
念笑著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