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十年的思想教育之後,溥儀五十三歲,不算老,卻如殘燭,他的一生實在倉促的太讓人疲憊了。
三歲時倉促的被接回宮中,慈禧過世、成為萬人之上的皇帝不過是一夕之間;不到十年,紫禁城外已經風雲變色,「皇上在紫禁城內仍是皇帝,城外就不是了」;好不容易捱過了想出宮看看的欲望,卻被軍閥逼得要在一小時內從此離開紫禁城;以為能夠在滿洲國重拾權威,終究淪為傀儡;甚至終於習慣了戰犯管理所的生活,回歸社會才發現社會又改變了。
溥儀總是來不及,來不及做天之驕子,來不及阻止重要的女人離開,在時代的門前,他也總是來不及在閉門前闖過去看一看。
只有溥儀的蘇格蘭教師莊士敦,明白這個年輕皇帝應該要有什麼樣的生活節奏。在他眼裡,溥儀總有他當下該認識的事。當年他讓溥儀騎上宮裡第一輛腳踏車,期許他靠近真實世界一點。如果當時溥儀沒被舊時代擋下,也許幾十年之後,他淹沒在龐大的腳踏車陣裡的畫面,不會顯得那麼淒涼。
管理所的所長問:「有用是這麼不好的事嗎?」溥儀只是沉默。一輩子都照著他人的指示生活的溥儀,也曾不斷問著「我不明白」,也曾渴望被需要,只是站在浩瀚的疆土上,只要時局不理會他,無論之於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溥儀永遠只能是一個外族,以及一個非常孤單的人。
晚年的溥儀,買票進入已開放大眾參觀的紫禁城,生命裡那些磅礴動盪與一聲令下,如今看來竟像場夢,再也無法證明給任何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