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會當老師？

為什麼我會當老師？大概是我這輩子沒什麼老師緣吧。

小學三年級因為連續上下學期都抬餐桶，去跟老師說我不想抬餐桶被拒絕後，我逃學了。逃學的結果是，我爸到學校當著全班的面打了我一巴掌。

小學忘了幾年級，中午睡覺我不想睡偷偷跟同學講話，我的肩膀被導師捏到瘀青。 小學六年都參加讀經班（四書五經），我永遠不懂為什麼老師只願意說一句“你長大以後就懂了”而不願意花更多時間讓我懂，所以我常常跪在家的陽台背論語，因為老師每一次都跟我媽打小報告。

國中我在據說不具名的問卷上罵了導師，因為他真的又情緒化又不認真教，只會叫我們寫評量。然後這份據說不具名的問卷寫完後，我被叫到辦公室罵了一頓，然後重新寫一份。 高中遇到了很喜歡的歷史老師，她有一份作業讓我們幫秦始皇平反，我得到了很高分，也是我第一次學會自己思考。這份作業我本來一直好好保留著，但家中已沒有我的房間，移來移去的我的東西實在太多，這份作業今年終於被我爸「不小心」丟掉了。

大學有兩個老師讓我印象深刻：一個是系主任，因為我上課用護唇膏叫我去後面罰站，分數當然就是個低分；一個是聲韻學兼班導師因為我考太爛對我大罵“不想唸書為什麼要轉學過來”，還有在各種場合表達對我的忽視與厭惡。

今天人在西雅圖，又收到一封杜克學生的信，跟我聊這一年的感想。我念研究所以前，一封謝謝老師的信都沒寫過。但是開始教書以後，永平課輔的孩子、台大的學生、新加坡的孩子、早稻田的、lakeland的、HBA的、到現在杜克的學生。你們給我的一封信或是一句話，都成為了我堅持下去的力量，是我教學勇氣的一部分。

我時常想起，被老師們居高臨下鄙視著的日子，所以我要怎麼輕易放棄一個學生？他們有可能就是一個以前的我，只是一個渴望被尊重和理解的靈魂。所以，學生遲到了、不交作業、考試考不好、約了時間沒有來，等等等的一大堆問題，我只希望我能跟他的靈魂溝通，讓他知道他該負責的是什麼，這樣下去該承擔的後果是什麼，然後學生自己做選擇。而我，身為你的老師，我會一直在這裡，我當然可以用成績淘汰學生，但是我的心裡，不會去淘汰任何一個學生，這是我的選擇。

Timcook說，“在你感到自己正在做正確的事時，當你用自己堅信的價值觀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時，工作就會產生新的意義。我們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內心深處的追求，並為內心深處的理想而努力奮鬥。”

杜克結束後，我也要踏上熟悉卻又充滿未知的學術道路，責任更重要走的路又更遠了，希望紀錄下來這份當老師最初的感動，希望每個老師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教學勇氣。

－寫於美國西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