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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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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討論工作的場合中,一位男性同事驚呼:『我想到那些做媽媽的朋友描述嬰兒把乳頭吸到流血的狀況。當媽媽原來是這麼的痛苦啊!』
Henry Ford Hospital, 1932 by Frida Kahlo
這位男同事的感嘆是因為一位女性諮商師崩潰地描述她帶一群小男生心理成長團體的過程。她跟這群孩子在一起時,沒有人要聽她說話,她喊破喉嚨也無法阻止孩子打架,每一次都有人受傷。她去關心受傷的孩子時,那些打人的孩子“竟然”還會吃醋,抱怨她偏心,期待她去關愛他們。這群孩子破壞性及攻擊性極強,讓她痛苦至極。她每次團體結束都像是心靈遭受到猛烈的傷害,全身力氣耗盡。我也想起,每次在團體之後跟這位諮商師說話會發現她平常和善笑臉迎人的樣子完全消失,整個人的狀態像是一個刺蝟,頑固地保護自己傷痕累累,脆弱的內在。

母愛是偉大的,被讚揚與尊敬的。媽媽的天職是養育她的孩子,愛她的孩子。『當媽媽』,也儼然成為每個做女人的必須完成的一項人生功課,一個里程碑。我們總是恭喜懷孕的女人,讚美她們臉上散發出的母性光輝,也在心裡將她們放到一個『媽媽』的類別中。一個女人當了媽,她的生活及人際關係此重新排列,她有更重要的責任,更重要的人:那就是她的寶寶。這些當媽媽的人,彷彿戀愛一樣的,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她的小孩,而她生活中其它的人也得體諒她,讓出位子,給那小嬰兒。
一個社會,也依賴媽媽們去養育成就下一代,繼續種族或家庭的繁衍。因此母親,成為了一種神聖的身份。女性被期待要當媽媽,要對孩子無私的付出,要具備母性的愛與溫柔。我們也都理所當然的認為,當媽媽或是當一個女人就得如此才是。
但是,我常想起一些當媽媽的女性友人,她們臉上偶然浮現的奇妙表情,那不是沈浸在愛與溫柔中的面容,更像是,我那位同事帶完團體後的樣子。她們看著孩子的眼神中有一種空洞的感覺,管教孩子的言語中帶著一絲無奈的味道。母職神話的背後,母親們隱藏著什麼不能說的體會嗎?
一個女人若是誠實的表達做母親會有的痛苦感受,可能,那個母職神話將會被挑戰,而這涉及的是一個社會種族延續生命的危機。漸漸地,做母親的痛苦,似乎成為了一種禁忌,一種不能張揚的心情。
我的朋友中有一位不畏壓力,坦然表達真實感受的女人。她抱持不婚主義,也不想要孩子。很多年前,在一個聚會中,酒酣耳熟之際,我們聊到人生的種種,她說:『生一個孩子你得經歷身體被撐的兩倍大,孕吐,便秘,失禁...等等。我不懂為什麼所有人都在說生孩子是個多麽美好的經驗,有孩子的感覺多好多好,大家都在問我要不要生小孩。』雖然是她個人的觀感,但聽到之時,像是被當頭棒喝。因為那時的我正是她口中的『大家』之一,從沒想過當媽媽的痛苦。她像是國王的新衣童話中,那個指著國王說他沒有穿衣服的女孩,道破這母職神話中的禁忌,而我是那群啞口無言,心情無比複雜的觀眾,看著沒有穿衣服的國王,自己問自己,為什麼之前會假裝沒看到呢?身為媽媽的你,也像那時的我一樣,沒看明白這再清晰也不過的國王新衣嗎?
(待續)
    踩萍飲水
    踩萍飲水
    專業的兒童心理治療師,不專業的農夫,心甘情願的貓奴,想要為做父母的寫文章,撫慰他們的心。 這些文章不宜囫圇吞棗,應一次一篇,找一個安靜的時刻服用,細細品嚐,慢慢咀嚼。也可以在不同時刻,重複回顧,再次思索。一段時日之後,必有潛移默化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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