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與獨享

　　晚上，走在往游泳池的路上。為了月底的救生班，為了自己那很可能跟不上的體力，穿過有公車道的馬路、經過一整排招牌還亮著的騎樓，走進校園裡，操場、網球場的探照燈在高處發著光，四面八方在夜晚都還是那麼明朗。一路上，和我反方向的人擦身而過，和我同方向的人卻又離得遠遠的，沒有人和我同行。待會練習也是只有我。雖然有救生員、有其他泳客，但他們都是救生練習的局外人，我只能練習我的。練習並不輕鬆，但我必須每天去。每天都只有我一個人，突然覺得孤獨了起來。但是又能如何呢？我能隨意地叫著一個和我不同方向的人或是同方向而在遠方的人陪著我一起走嗎？怎麼想都是孤獨。我的目標是我的，不是別人的，我也只能自己往前邁進。想到這麼孤獨，有點難受，但是是自己選擇的，也只能忍受。於是，我今天竟然有那麼一點不太甘願地去游泳。

　　轉變也就在結束練習後發生，也真是始料未及。從游泳池走出來，半摸著黑，攢進一條網球場和壘球場中間的小通道，來到操場旁的草皮上。最後一盞燈，微弱地從操場的角落照著，隱約看見跳遠的沙坑在前，我在助跑道的一端站定，拿出救生繩，開始收繩、拋繩。一共十四個手臂長的圈圈，分一半，兩手往前拋。左手拉完換右手。通體舒暢得手腳靈敏，我想這是剛剛認真練習的證明。只要運動的量和強度夠大，身體總會有煥然一新的痛快感，不旦視線變得清明，精神也振奮了起來，每次都是這樣的。反之，運動完沒有這種感覺，那就是動得不夠。最後一盞燈也滅了，眼前一片漆黑，我的手沒有跟著停止，仍然維持著同樣的頻率，拉著一圈又一圈的繩子，一邊想著練習的種種情況：自由式打水的秒數、基本仰的踢腿次數，如何地一次又一次減少。側泳的手腳不協調，於是我在自己嘲笑自己中，覺得有趣；最後手腳和諧了，滿滿的成就感也油然而生。自己的改變與進步，只有自己看到，也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這有多開心，這種振奮的心情，唯我獨享。沒有在身邊的人不會知道，在身邊的人也未必能體會。方才的孤獨感已散去不知為何物。走在招牌燈已滅的騎樓，穿過沒有公車停靠的馬路，也不知道路人跟我同方向或反方向，只知道自己住處的小路巷弄，一心一意往那棟老公寓走去，爬上每次都以為到了結果還沒到的那一層樓，掛著微笑倒在床上。明天又是自己練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