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到廣播節目上受訪,訪問結束後,我和主持人就書本延伸的內容聊了起來。這是一本以女性童話為主題並結合了榮格心理學的書,旨在喚醒女性潛能,終結男女兩性的對立,以締造更和諧的兩性關係,以及更平等的社會。
她提及,即使到了今日,我們個人的獨特與價值依然置在性別的框架下,一一變形,無論是被高舉或是被貶抑,而加上了性別的濾鏡,他人眼中所見的未必是真實的自己。尤其身為女性,一路以來受到的種種對待甚至是十分荒謬的。
主持人便以自己的朋友為例,說到她有位朋友是家中長女,非常優秀,對家裡也照顧有加,但爸爸有天卻對她說:「無論你再怎麼努力、優秀,勤懇地孝順我,我們家的房子就是不會留給你,而要留給妳弟弟。」這位女性受到很大的震撼與打擊,好似自己長年以來的付出只因為自己身為女性,就被輕易地拒絕而否定,從此需要母親偕同一塊去心靈治療工作坊。
還有,她提到自己在廣播這一行,女性在婚戀市場上遠遠不如男性受歡迎。「伶牙俐齒、健談」等能力和特質,在男性身上會被視作見多識廣、風趣又幽默,於女性卻會嚇跑相親對象,因為男方認為「自己肯定說不過妳,會被吃得死死的」。
我不禁想,婚姻、愛情裡,何必怕吃虧?如果唯恐自己是居下風的那方,這種恐懼何嘗不是建立在「自己想要掌握對方、占上風」的設定上?
然後,我自己心中理想中的兩性關係,逐漸變得清晰;因為越來越了解自己,所以哪種情感模式適合自己,便漸漸有了輪廓。
我確實在很多時候,都滿安靜的,因為我很享受一個人專注的時光,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好的。如果彼此間需要交流,坦誠而深入的對話會讓我興味盎然;比起某人在何時何地做了什麼事,我更想了解他言行背後的行為動機、價值觀,甚至想去釐清大環境的結構性問題。智性上的交流,不會讓我疲憊,但是過多的街談巷議、八卦玩笑就會。
如果是這樣,一個排斥這種智性上的交流,或者在我面前會有自愧弗如之感的男性,是不可能適合我的。因為,我與他在心靈上,永遠是平等的;誰懂得多、誰閱歷深,這種較量是沒有意義的。我以為,兩性之間相處,不需要藉由競爭去證明什麼;自以為讓自己保持在優勢地位,就能在兩性相處上爭取到多一點籌碼,無疑是一種似是而非的誤解。
因為愛,可以得勝、化解一切。今日,假使我在一位非常優秀的男性面前,感到自己配不上對方,與其顧影自憐,我選擇跟他一起成長,讓自己不會因為自卑感跌倒,以確保這是一段有安全感的關係;因為我們既已選擇、認定了彼此,就是這份「愛」讓一切的算計化成雲煙,真真正正地平等──衡量誰付出得多、付出得少的那座天秤,早就不存在了。
感情,不能只是玩玩而已,也不是輕易可以投入和放棄的。所以我一直很慎重,因為看重自己,同時也看重別人。如果到了適婚年齡,我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終生不婚,一條是為愛結婚。兩條路之間沒有模糊地帶,我不會不結婚卻要談戀愛,也不會讓自己陷於曖昧不明的關係,我認為,愛與婚姻就算不必然是一體的,也是直接關聯的。如果愛,自然就不會視承諾和負責為苦膽和束縛,哪怕知道婚姻並不容易,哪怕需要連同對方的家庭一起照顧,仍會攜手走向紅地毯的彼端,而誓言所說的一生,就是踏踏實實的一生,不多也不少。
如果愛,就不會害怕承諾與承擔──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而無論性別,其實優先得對自己的幸福負責,而不是寄望著另一伴來成就自己的幸福;必須先有能力讓自己幸福,才有能力讓對方、甚至是一整個家庭幸福。
也許男性們普遍認為,將女生娶回家是一種負責,但女性允嫁,不也是對男性的負責嗎?經常被女性們忘記的是,我們自己也是充分且能主動給予的;「讓我來給你幸福!」這句浪漫的話,儘管由著男性說,但同樣地,「你的幸福由我來守護」也會是我的台詞。
我認為,婚戀關係中,雙方儘管不完美,磨合過程中即使不盡然順遂,但雙方必須三觀相近,而且更重要的是,兩人得一起朝向相同的方向並肩前進,得願意一起努力,一起面對,一起解決。
所以「愛」的能力,其實是需要學習的,而且學無止盡。我向上帝學習什麼才是愛,還有如何去愛。
兩性關係的戰爭的終結,只有因為這樣的愛而已;因為愛的不是你的性別,而是一個個體,真真實實平等的關係。在這份愛中,男性可以軟弱和哭泣,而女性可以盡情發展自我,無所畏懼。這樣的愛超越了珍奧斯汀在所有小說中所描繪的愛情,更不用說錢鍾書和張愛玲,而楊絳在《我們仨》的那種令人稱羨的婚姻自是包含在其中的……比性別更高的,是愛。
寫於2020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