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絡》
昨天是環島第16天,我到虎尾了,一個很可愛,很有人情味的鄉鎮。
從七月開始一路到現在,是我認為這輩子活得最快樂,狀態最好的一段時間。把鏡頭聚焦到環島的這段日子,我每天都會遇到來自不同成長背景、職業的人們,每天都有新的故事,還有新的挑戰要面對,總而言之,每天都很充實。
我也不會再無故想起上一段很受傷的感情了,我以為一切就會這樣朝著圓滿的狀態發展。直到最近剛在交友軟體上認識的醫學系朋友問我:
「你這麼會找樂子的人怎麼會玩這個?感覺現實就很充實力,要是我在便車環島,我應該不會想玩交友軟體。」
這個問題考倒我了,我也還沒釐清為什麼。
我玩交友軟體沒有想約砲,而是認真的在交朋友,(我到現在還沒看過她的長相,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很剛好是我第一個配對上的,也是我現在唯一花時間在聊天的人,更特別的是,從高雄之後,我會和她分享環島的大小事,她甚至比我現實的朋友們更了解我環島的故事。
先說明到這,我覺得從這邊能找到我會突然想去尋芳的脈絡。
《和R的對話》
昨晚七點多,我突然密R:「有點想去虎尾鐵支路(私娼寮),很久沒有桑一下了。」我不知道哪來的念頭,突然就想去。我認為我會密R,大概是希望他能給我勇氣,找到我能接受的理由說服我去。
我開始找很多藉口試著釐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去。「我一個人有點怕怕的耶」、「很怕浪費錢,會不會因為太緊張出不來,還是根本起不來」⋯等。
R:「敢便車環島,不敢打砲。怎麼看都是可以花錢了事的事簡單多了。」
後來我強迫自己脫離對話,用理智在抗拒想去買春的衝動。吃飽飯後、洗澡、關廟、鋪床,一路到半夜煉獄開始,才又喚起我稍早想去豆干厝的意識。
《煉獄》
我沒來過虎尾,正好O說她接下來會回虎尾,因此我就想著來虎尾一趟。
我昨天到,她還沒到虎尾,照這十六天以來的的慣例,還有這趟旅程的核心意義,我應該會跟她說這是緣份,我們以後仍有機會再見,然後繼續北上,但我留下來了,我選擇留下來,我想再見她一面,我想好好認識虎尾。
其實我下午就找好背包客棧了,甚至跟管家約好傍晚要去放行李。從故事館離開後,我在虎尾的街道上漫步,走著走著就到了福安宮,這時「在這邊夜宿一晚吧」的念頭突然就跑出來了。
依照自己的旅行經驗,我知道做了決定之後,一方面會把自己置於危險、困難、不舒服之中,甚至當我在和宮廟主委知會時,一旁的叔叔阿姨都不斷提醒我這邊晚上蚊子很厚,但最終我仍然堅定地選擇要這麼做。
昨晚上半夜可說是經歷了一場煉獄。
前半夜(21:30–01:30)輾轉難眠,幾乎只完整地入睡半小時,因為蚊子大軍攻擊,我得把自己包得緊緊的,沒想到襪子穿了,襯衫也穿了,蚊子還是能叮,最後我不得不把自己塞到睡袋裡,臉上再蓋上衣服,只露出鼻子呼吸,主委指示我睡的地方沒什麼風,昨晚氣溫大概27度,濕度大約70%,塞在睡袋裡,整個人都是濕的。
蚊子不停在我耳邊嗡嗡叫,有時甚至能感覺蚊子在我鼻頭上拍動翅膀產生的風,還有一次,有隻蚊子就這麼飛進我鼻孔裡,整顆鼻子被蚊子叮到腫起來,沒知覺的那種腫痛。
我認為這是自己的選擇,就必須自己承擔這一切,這是給自己的磨練(瘋子)。自我喊話持續了好一段時間間,也用過各式冥想,轉移感覺的方法,但終究還是睡了又醒。
有人經過,我會不自覺的提高警覺,彈起身來看看對方在幹麻,有沒有發現自己。
嘗試入睡到一半,還有一隻黑貓跳到我肚子上,差點嚇個半死。起身去擦汗、吹風,還踩到一隻大蜈蚣,我直接在無人的廟埕放聲尖叫。
度過昨晚,再糟的環境我應該也有足夠的意志力可以抵抗,但真的很累,今天身體幾乎撐不住了。
我從來沒想到自己會走進豆干厝,也許是好奇,也許是想要在環島的旅途中嘗試並留下特別的經驗,也許是被蚊子搞到心力交瘁,也許是很久沒做愛了,又或許是我渴望愛,我想起誰了。
希望一邊回憶一邊寫的同時,也能理出個頭緒。(也當作是個記錄。對了,如果有人需要也可以當參考。)
《出發》
我滿身大汗的在睡袋裡折騰著,所有能對自己說的鼓勵的話都說了,也試過強忍被蚊子叮咬奇癢無比的感覺,甚至還想過悶住自己口鼻,讓自己暈過去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最後一次受不了起身去擦汗是00:50,那時腦袋突然跑出一個念頭:「下一次再受不了起床,就去鐵支路啦!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做些別的事吧!」
躺回去睡袋後,我接著又和自己再三確認是不是真的要去,後來的結論是:都能便車環島了,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事(咦?
下一次起身是01:30,這次沒有任何的雜念,我到廁所沖了個冷水澡,換上乾淨的衣服,戴上口罩、帽子,就這樣毫不猶豫的出發了。
我先上網爬了文大概了解一下行情和確切位置,然後去全家領錢,為了安全起見還買了保險套。
走在無人的虎尾市街上,微風輕輕帶走稍早在煉獄的痛苦,還記得那時我整個人輕飄飄的,不自覺就在街上跳起舞來。
《詢價》
準備踏進鐵支路旁的小巷時,我才開始緊張,感受到心跳突然加速,猛烈的跳動著。
深呼吸之後,我選擇面無表情,用稀鬆平常模樣踏進巷子,整條巷子只有我一位尋芳客,一聽到有腳步聲,好幾位媽媽桑同時擺頭注視著我,似乎在確認我是誤入的遊客,還是來買春的客人。
我和第一家店的媽媽桑對上眼,她沒有主動開口,我向前問了價格、時間,還有服務範圍。
媽媽桑反問我:
「你是第一次來齁。」
「這邊價格都一樣,15min、$1300、1S。」
「這兩個你看看喜歡哪一個?」
從媽媽桑對話的語調、內容、神情,還有一旁婀娜多姿的小姐的反應,我意識到這一切就跟平常我們在市場買菜沒什麼不同,小姐們就像商品一樣供雙方買賣,媽媽桑提供價格,盡力推銷商品,客人詢價並擁有選擇權,所以其實一點也不需要害臊,不用緊張,不懂就問,可以視自己喜好自由選擇,也可以大方的拒絕。
理解這其中的道理後,我向媽媽桑一號點頭致意,跟她說我再多參考看看。
有了第一家的詢價經驗之後,我好像得到了什麼道具加持一樣,瞬間有了自信,心跳回到原本該有的每分鐘60–100下,走起路來感覺也比較瀟灑了。
接連看了幾家,有年紀大的也有年輕的,總共大概七家私娼寮,最多一間有五、六位小姐在玻璃窗前排排坐,最少只有一位坐在門口,那家我還問媽媽桑:「只有這位嗎?」正眼甚至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現在回想來,渾身不舒服,這是我第一次這麼不尊重人。
(我想是因為我必須把他們當作商品,我才有辦法在那個環境下表現的自然不彆扭,才有辦法讓我的身體移動。)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後面有位媽媽桑攬客時是說:「來做做看嘛~」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蠻新奇的。
也有大哥賣力在拉客:
「1200而已,技術很好的,保證舒服。」
走過一輪之後,我最後回到第一間,第一間的小姐漂亮、身材又好,是我喜歡的類型,視線在她們身上停留太久,我會臉紅心跳的那種。媽媽桑看到我繞了一圈終究還是選擇她們可高興的咧,還擠眉弄眼地問我:
「要不要兩個一起來。」
《霓虹燈亮》
進屋子前,我生疏的問媽媽桑是不是要先付錢(習慣先付帳),媽媽桑說等等做完給她就好,接著我問媽媽桑時間什麼時候開始算,她說不急,等小姐上去之後才開始,但我不知道她說的上去是上樓,還是騎上去之後。
整間屋子是迷幻紅色的,但其實沒有什麼勾起性慾的效果,感覺只是紅燈區的形式而已。我們將鞋子脫在一樓,踩著有防火地毯的樓梯忐忑的走上二樓,有三個房間,我堅信這個時段只有我一位客人。
她原先在我身後,走到二樓時,她側身超越我,順手摸了我私處,微笑的對我說:「第一次來齁,不要緊張。」她笑笑的,經過我身旁時,長髮微微飄起,一股甜甜的味道散發出來,是濃淡相宜的果香加點胭脂味的感覺,我很想知道她是用哪款香水。
進門後她示意我將包包掛在牆上,然後俐落地脫下衣服,取了張衛生紙鋪在床邊,再將保險套和潤滑油放在上面,同時她一邊跟我說等等脫完進來沖洗一下。
我的身體依然僵硬,連脫衣服的動作都是要靠理性腦硬逼自己的手腳移動,我感覺時間很快地流逝,加上她的所有動作都像SOP一樣,不自覺的就跟著她的帶領做,所以其實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讓我分神。
到這邊我都還沒有想要做的意識和感覺,但生理上似乎是很合理、自然的起了反應。想一想,如果真的靠意志力讓自己身體沒有起反應,好像也蠻尷尬的。
出浴室後我看見旁邊櫃子有一疊乾淨的毛巾,正打算伸手去拿的時候,她說她來就好,隨後我都還來不及反應,她就蹲了下來,幫我把下半身擦乾,等我回過神來,她示意我躺在床上。
《躺下》
躺好之後,她幫我戴上小雨衣。我看著貼著老飯店會有的壁紙的天花板,終於意識到這些標準作業流程就是要讓來尋芳的男性當個廢物,但我還是好不自在,這樣不平衡的狀態讓我好難受。
我這才確認自己沒辦法性、愛分離,但這時好像也無法抽身了,我麻木地躺著,決定關掉自己的感覺,只留下微弱的意識。
在迷幻紅燈下,她開始做她該做的,我看不到她的雙眼,也看不到她的表情,除了肉體之外,我們沒有任何的交流,搭配著她生硬的嬌嗲聲,這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慄。
這是我這兩個月來,第一次感受不到他人的情感。
這些字瞬間崩塌。
我覺得我該做點什麼(該死的愛人心理,到底衝三小想扮演救世主,好氣自己)。
大概過了十幾秒吧,我問她:「請問我可以給妳一個擁抱嗎?」
她點頭,回應我:「你可以隨意摸我。」
她繼續她的動作,我輕輕地環抱著她,將她擁入懷中,然後輕撫著她的頭,順手幫她順順頭髮,環著她幫她解開髮尾打結的頭髮。她有點嚇到,我感覺到她突然暫停了一兩秒的動作,隨後又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在她重新動作的那刻,我抱著她,順勢起身。
我依然感覺不到任何的感情,這是我第一次抱著感覺不到感情的人,我稍微鬆手,看著她的雙眼,我想感覺情感,我想知道故事,我心疼,我想知道原因,我想知道她快樂嗎?
她撇開頭,說:「躺好吧。」
我看見她的表情了!我察覺到她一絲絲的情感漏出來了,那是無奈伴隨著一點孤獨的神情。
她繼續她的動作,手握根部,先舔冠狀溝,再吹。這一整段過程中她都會搭配著不太合適的叫聲,不搭調,很生硬,臉上依然完全沒有表情,但動作很俐落。
這是我第一次被口交,生理上是舒服的,但心理上不是,因為我不想,我不想讓她做她認為應該做的工作。娼妓就該幫人口交嗎?她願意嗎?她二話不說幫我做了,她有問過我願意嗎?
我示意她停下,她以為我是太過刺激,反倒還半開玩笑的加快速度,我長嘆一口氣,又好氣又好笑。
接著她擠上潤滑液,坐了上去,臉上依然沒有太多的表情,她將整個人的重量壓在我的身上,稍微暫停了一下動作,我私處有點被彎折的感覺,有冷卻的作用,不知道這是不是SOP的環節之一。
她繼續她的動作,而我腦中的道德觀開始在打架了,關於我買春,成了這條產業鍊的消費者(有需求就有有市場),關於我在議價時物化女性,關於性、愛。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但一定沒有超過五分鐘,我射了,說真的我感受不到任何愉悅,她仍然繼續她的動作,直到感受到我的陰莖已經疲軟。她快速起身,然後就開始SOP,俐落地用衛生紙順勢將保險套拿下來,順勢清潔一下。
《痛苦》
這時我還是躺在床上的狀態,我的身體是疲軟的,心裡是矛盾的、愧疚的、抱歉的。我甚至拿過往的愛情經驗來比較,我想看看從中是不是得到答案,結果沒想到火上加油,買春帶來的苦痛,加上想起過去愉快的性愛經驗,讓我更加痛苦。
情緒一上來,我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眼淚就這樣不聽使喚的湧出來。我記得我很很苦惱地向她說了好幾次對不起。
她輕描淡寫的說沒關係,她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完事之後她的表情更平淡了。
她輕輕拉著我起身,進到浴室。我很苦惱,我有好多為什麼想問她,但問不出口,而且我覺得這與她無關,她也沒有義務回答我的問題。
她繼續她的動作,清洗完之後我想起她會蹲下來,所以打算早她一步拿毛巾!沒想到她還是比我快,這次我的腦袋不再空白,這是我第一次由上往下看著女性蹲在我面前,而我的陰莖就在她的眼前。
我頭痛瞬間到無法思考。
我識相地走到旁邊穿起我的衣服,她在床邊背對著我著裝,我靜靜地看著她動作,看她鋪床、關冷氣。沒想到她其實也在等我,我背上包包,付了錢。
她離開房間,下樓梯時意思意思地回頭等我一下,但我覺得她好像在防備什麼。
我拿了媽媽桑已經準備好的找零,俐落地放進皮夾中,不帶感情地跟她們說一聲謝謝,媽媽桑客氣的叫我下次再來。
我快速的離開那個地方,看不到霓虹燈之後,我才回頭看看這個我以為可以得到快樂得到滿足,但沒想到卻讓我悲傷、苦惱、難過、空虛的異世界。
隔天,在走去找朋友的路上,我刻意經過那和我處於不同時空的地方,隨手一拍,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