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湛藍中：讀Joanna Concejo的繪本插畫藝術 ｜楊忠銘講座重點整理

2020/11/01 講座花絮分享（主講 楊忠銘/整理 陳培瑜）

尤安娜．康哲友（Joanna Concejo）在臺灣讀者的印象中，就是一位出色的繪本插畫家，多數對她的印象就是「圖很美，有點神秘，也有點看不懂」；也曾聽人說：「她的畫風看起來很古老，有一種舊式風味，所以她是一位年紀很大的畫家嗎？」

如果一般讀者無法深究 Joanna Concejo 的繪本插畫藝術，那麼找來也是藝術家的楊忠銘版畫家，是否會有不同的看法和感覺呢？

童里在畫展中邀請了楊忠銘為讀者亦導讀亦解析的談論了Joanna Concejo 的繪本作品。在楊忠銘的分享後，讀者若能再拿起書本細讀，必定可以感受到她的作品就如同一道道停不下來的美食饗宴，既美味又多元，看似重複的創作手法，其實蘊藏了深刻的意涵；而身為一位女性創作者，在生命的轉折之中，又如何有了不同的創作語言？她又是如何畫出更多並非僅只於女性的特質及意像？在細膩中的筆觸中、在不知道為什麼而留的跨頁空景中⋯⋯滿是創作者的心意。

因此，如果說繪本圖畫足以令人眼界大開那 Joanna Concejo 一定是其中首選。

於是，在楊忠銘的講座中，我格外感到開心的便是在正式開講前，他讓大家靜靜的先瀏覽投影片的內容，他認為：「這種閱讀經驗就像是小時候，在我們還沒認識文字之前，用感官五官來感受這個世界的能力，所以再次感受這樣的讀圖經驗，或許更能連結到 Joanna Concejo 的作品裡。」跟圖像閱讀經驗的連結，應該是很多人在小時候都有過的經驗。

Joanna Concejo 的《月光詩集》，是她約30歲出版的作品，彼時2000年。此時的她所關注的內容，在往後的作品亦可看見其持續發展的痕跡。因此讀她的圖，或者說是感受她圖畫裡的寓意和藝術性，楊忠銘認為：「基本上很難從單幅作品或是單頁圖像，就了解創作脈絡及生命經驗。因此一般讀者在一剛開始接觸她的作品時，可能會看不太懂。但是，就像認識一位新朋友之後，也需要花時間了解對方，才能越來越靠近。」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文字創作者所擅長的和不熟悉的，正好是圖畫創作者所能發揮專長和創造力的地方。因此，圖文相符可以是一個最安全的創作方法。但是如果圖畫創作者的創作若看似圖文不符但卻傳達了更深遠的意境，那麼對讀者來說，不僅是讀到了一個文字優美的故事，也讀到了一份寓意深遠的圖畫，又還能讀到文字和圖畫相加相乘的部份。

楊忠銘本身也是一位深刻又用功的創作者，他說：「Joanna Concejo 在她創作中給自己的挑戰，藉由圖像傳達一個境界，是她努力作功課的結果。她讓我們看見不要只是看到很美的影像，而能看到美的原理原則是什麼？」

理論與實踐之間的鴻溝究竟有多深？楊忠銘試著用以下文字帶領讀者理解。

「今晚月亮扁著臉，依然沒有耳朵，悲傷的微笑著」

楊忠銘循循善誘的帶著讀者一起看：「在書裡的這張圖像中，她的作品固然很美，但好像看不太懂？以這張來看，有沒有畫到月亮？或是有沒有畫到文字裡所描述的畫面？好像看不到圖文相符的瞬間。只看到一個女子趴在有圖案的餐桌上的畫面。她超越了文字語境，用很多彎曲的東西做為隱喻，展現出文字裡所沒有提到的內容，從桌面上散落一地的彎曲的小物看出月亮的痕跡⋯⋯」

但接下來拿起畫筆之前，讀者若再給自己一個考驗，那就是「再挑戰不要畫人，不要畫窗戶，不要畫月亮」化身為畫家的讀者，要怎麼構築這段文字的畫面？楊忠銘分享創作的小撇步：「讀者可以用自己剛剛提出的感覺做為構築畫面的起點。像是提到孤獨的人就用這個感受來畫畫！但這樣畫其實讀者也有可能會看不懂，或是難以進入跟畫家一樣的感受。因此 Joanna Concejo 創作高明之處便在於她想服務自己對於文字的感受及看法，而不僅只是服務於文字所描述的內容。」

以此理解作為閱讀《小紅帽》這個傳統的故事，在 Joanna Concejo 這本書裡收錄了兩個版本，一是佩羅，較為暗黑的版本；一是格林童話，是較適合小孩的版本。

楊忠銘於是問了一個原本我以為人人都知道答案的問題：「小紅帽到底幾歲？」有了這個全新的問題起點，創作於是有機會展現一種全新的觀點和世界。

在 Joanna Concejo 的書裡，小紅帽年紀看起來比印象中稍大一些，是一位相對較為成熟的，有自由意志的小紅帽。而畫面裡一直出現的紅線是不是就像是她的想法，隱隱的勾連到森林深處，就是她像是既害怕又想要看清楚的心情？

於是在楊忠銘的解讀導賞脈絡中，Joanna Concejo 這位繪本作者就像是一位電影導演，圖像中每一寸的畫面紙張都是成本，她如何慎選入畫的圖像，絲毫不浪費任何一吋膠捲般的經營著每一個畫面。就像是，原本畫框裡的熊或是狼不見了，但其實像是一個奇幻時刻的展現，是作者的小心機和小趣味，翻頁再看，野狼就坐在沙發上，取代了外婆。

於是整本書從封面裡和封底裡都是作者的創作舞台；這或許就像是現代藝術，若以其角度來看，不要問懂不懂，而是先問問自己感受到什麼，或是感受到什麼意境⋯⋯楊忠銘再次提醒現場的讀者們。

另外，像是《Zimbo》《Fumo》這兩本書裡，Joanna Concejo 的作品對於讀者來說，或許很難得可以看到文字圖畫相符的瞬間，雖然文字和圖畫彼此跟隨著，但很難可以看到彼此停留在身上的那一刻。也就是說，讀者往往可以看的更多。此外，因為故事裡所指涉的歷史事件，轉化成繪本，其實並不是容易的創作主題，因此讀者也可以在不同的創作者作品裡看到不同的創作者面對相同的歷史故事元素，其所展現的心態和方法。

Joanna Concejo 在跟許多作家合作之後，總算有了她自己寫作和繪畫同步進行的作品，《當醋栗成熟時》談的是爸爸的故事，她以「家庭剪貼本」一種仿文件式的懷舊，去帶出故事內容。楊忠銘再次以創作者的姿態提醒讀者：「如果我們是創作者，在2020年，我們會把什麼樣的素材和故事放進繪本裡？因為我們每個人所有的選擇都是一種價值觀。」

2020甫出版的《像海一樣》則是被楊忠銘形容是「心頭好」。因為看出創作純粹的精神性，從封面的畫面上有點粗獷還有點精細的筆法就不是容易的創作；此外顏色是海，但形狀是山是畫面，也展現了Joanna Concejo高超的圖畫語言掌握技巧。

楊忠銘老師果然在心頭好的書頁裡看見了許多的創作者語言。他持續分享說著：「Joanna Concejo 用很精準的瞄向「開闊感」而不是指向「明確」，她用了一種低彩度，一種比較壓抑的質來展現畫面⋯⋯因此也可以看出書中少年與海的回憶不只是一些些，而是很多很多的重疊⋯⋯實際的物件和影像，都指向一個不同的路徑，只是方向可以有很多，每個人都可以自己去走一條路。」

「Joanna Concejo 對於能夠創作的力量，是仍有樂觀的態度，這本書裡展現在小沙堡旁邊的翻頁之中，繪者在兩張照片之後的那一個跨頁，所展現的態度。雖然一直回憶過往看起來有沉重的不可改變的過往，但是她在畫面中所推移出去的樣子，卻是樂觀有正面的力量。」

這麼一場由藝術家來談的繪本導賞會讓怎麼作結呢？我忍不住好奇的揣想著。楊忠銘認為，以他自己的藝術創作來說，他總是認為人生的目標很難可以高於自己的想像，因此如果你是創作者，可不可以再設定的更高遠，走往前一點，不要被自己的想像和視野困住了。因為，不要不相信讀者，眼尖的人多的是。

後記：感謝童里繪本洋行策展Joanna Concejo的作品；還有版畫家楊忠銘的繪本導賞，本文作者僅以文字做為回饋，感謝有點辛苦的2020還能有此美好事物陪伴。

＊童里附註：此文為講座內容一小部分摘要。

藍劍虹老師撰〈 時光的追憶與描摹 ─波蘭插畫家 Joanna Conce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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