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者 ◈ Namoh Ka’atay 那麼硬的心腸
編輯 ◈ 原獨俱樂部
歡迎來到【那麼講堂】,阿美族那麼硬的心腸(Namoh Ka’atay)今天為大家評論紀慧玲於 12 月 16 日發表在表演藝術評論台的一篇文章:
嚴格說來,那麼硬的心腸評論的不是這篇文章的整體,而是文章開頭第一句話就暴露出來的心態。那麼硬的心腸稱之為「白浪玻璃心」。
紀慧玲開篇第一段寫道:
白浪,聽說是阿美族、排灣族人對平地人稱呼,隱含「壞人」之意。這詞帶著歧視意味,如今卻也成為原漢同伴間玩笑使用,比如《去排灣》編舞家林文中就說自己是白浪,而接待他的蒂摩爾古薪舞集藝術總監路之・瑪迪霖(Ljuzem Madiljin)則說,要讓林文中穿上族服才能帶他進到儀式場合裡。原漢之間相互理解不可能如同「多元主義」字面想當然爾「承認多元」即可,如果林文中過去一年半裡,為了編舞台北屏東往返開了六萬公里車程,這個繞地球赤道一圈半的距離有多遙遠,理解與感知就有多遠。
這開頭段落頗有一種文青風情,卻暴露出作者對白浪(pailang)一詞的極大誤解,或自以為是的想像。這種先貶後捧的起手式,讓原住民很難不在這第一句話就放棄閱讀(並起而批評)。
以下是那麼硬的心腸的評論
我想作者應該先搞清楚,敵視的脈絡是侵害,歧視的脈絡是權力支配。黑奴有能力歧視奴隸主嗎?被害者如何歧視加害人?我們既然沒有支配漢人的能力,又怎麼有能力歧視漢人?
「白浪」是將他群習慣語轉換成代名詞的他稱使用,其意義或正或負,端看個人有沒有那個人格。
如何證明這個詞彙不見得帶有貶意呢?大家應該都知道古調老人郭英男吧?他就給他的兒子命名叫做 Pailang。
Pailang 一詞源自於台語的「歹人」,是台灣話對壞人、惡人的稱呼,例如《五代史平話・梁史卷上》就說:「若要禍亂時節,天生幾個歹人出來擾亂乾坤。」當外人來到島上,面對激烈抵抗的原住民,不免以負面詞彙來形容,而這種慣用語又被原住民援用,反稱負面形容自己的他群。
「歹人」被原住民轉譯為族群稱呼時,並不帶有原先的貶義。這樣的轉譯我們可以在對客家人的稱呼上看見。例如阿美族稱呼客家人「ngayngay」,是模仿客家人說話時的發音和語調,是以聲音辨識人群的邊界。
我們假設一個阿美族人與客家人(Ngayngay)相遇的情景:
阿美族:Cima kiso?(你是誰)
客家人:我(ngay)是客家人
這個「ngay」的發音就變成阿美族人對這個(客家)族群的他稱。換句話說,這個稱呼並沒有沿用原來的字義,而是將這個發音的本身變成代稱。
我們再來假設當阿美族遇上台語人:
阿美族:Cima kiso?(你是誰)
台語人:幹恁都歹人啦!
有事沒事就罵我們「歹人」的白浪,碰上語言不通的阿美族,將 pailang 當成這個族群的稱呼,大意約為「那群嘴裡總是白浪白浪叫的人」,其實情況就是這麼的簡單。Pailang 被阿美族人使用,並沒有壞人的意思,甚至是瑞穗以南阿美族人之間常見的名字。然而白浪越來越壞,名字被自己弄臭之後又來對號入座,怎麼能怪我們呢?
白浪是個好名字,所以呀,當個好「白浪」好嗎?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一個手指罵別人,三支手指指自己,最後變成自己的代名詞。你們該正視的是歷史,現在卻來說這詞帶有歧視意味?
這在台灣不叫「白色脆弱」,我都稱為「白浪玻璃心」,它的基礎是迴避侵害歷史,避談殖民利益繼承,正當化墾殖活動,創造「墾殖的不在場證明」。白浪玻璃心迴避歷史,敏感易怒,族裔裙帶,不分政黨意識。一顆白浪玻璃心可能會反墾殖或反威權象徵,不過他反過來卻會質疑你的權利和歷史的真實性,最後在一個優勢社會的支持下,還認為自己受到原住民族的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