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067
國中畢業時的暑假,陳柏翰第一次到日本遊玩就對這裏的乾淨整潔留下很深的印象,大學期間他多次自己到日本旅遊,47個都道府縣中踏足超過一半以上,還喜歡尋找一些不是針對外國觀光客旅遊資訊,因此見識到不少日本成熟的社區營造,也勾起了他對日本更深的興趣。
和台灣類似,日本的碩士學程大多需要兩年時間,不過陳柏翰發現大阪大學提供的一個特殊學程可以在三年的時間裡拿到兩個碩士學位,未來就職時可能比較有優勢,便進入大阪大學攻讀工學院的都市再生以及企業管理碩士。
在開始就職活動後,雖然於大阪大學畢業的名校光環有產生一定效果,但陳柏翰發現雙碩士學並沒有如自己所預想的那樣帶來優勢,不只如此,他還感覺自己為了取得雙碩士所花費的時間在企業眼裡反而得到較為負面的評價,讓他有些錯愕。求職過程不甚順利,陳柏翰最後進入唯一提供機會的東京的廣告代理店擔任數據分析師。
之所以沒有想要回到台灣,是因為陳柏翰大學畢業時正好遇上政府推行的「大專畢業生至企業職場實習方案」、也就是俗稱的「22K政策」所導致的低薪潮,使得當時台灣的社會新鮮人幾乎是篤定受到壓榨,讓他對台灣的職場環境沒有留下好印象。在陳柏翰看來,同樣受到金融風暴影響的日本雖然也不好過,但普遍的待遇仍然勝過台灣不少,工作可能同樣操勞,但至少薪水會比較優渥一些,而且部分公司第一年就能得到有薪假與年休,其他國定假日也比台灣多,在日常的生活品質上也勝過台灣,這些都促使他拿到碩士學位後留在日本發展。
即使薪資待遇優於台灣,應酬、無薪加班等等潛規則仍然會使許多人對日本的職場感到卻步,不過陳柏翰並不認為這是問題,因為他認為如果若是日本的企業想要推廣多元化的工作環境,本來就應該尊重外國人社員的思維與生活方式,同時職場的諸多規定其實也都屬於約定成俗,作為一個外國人若是能夠完美遵守這些規定確實能為自己加分不少,但不需要勉強自己。
日本的職場生活當然還是要一定程度尊重他們,但只是工作延長線上的喝酒等聚會等我都會直接拒絕掉,因為我就是覺得我不需要去跟他們玩這種『飲ミュ二ケーション』,如果只是工作上的溝通的話,可以在工作時間上溝通就好,不需要使用自己工作後的時間。
東京的環境既忙碌又擁擠,光是應付日常生活便讓陳柏翰筋疲力盡,總是無法適應,同時在作為數據分析師進入廣告公司以後,陳柏翰也感覺自己不太適合,因此便利用公司內轉職,調到了中國事業開發部門,不過調轉部門後卻因此需要時常前往中國出差,也在陳柏翰心中種下了「乾脆轉換跑道」的種子。
東京是一個資訊量爆炸的城市,生活在其中就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接觸各式各樣的講座、展覽以及工作坊,甚至是志工機會。這些活動的主辦單位五花八門,從Google這樣的國際企業到公家機關的澀谷區公所都有,參加者除了能夠吸收不同領域的資訊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夠和為數眾多各方人才進行跨領域交流。
即使沒有從事研究所所學的社區營造領域的工作,陳柏翰在下了班以後仍然非常主動參加和社區營造相關的工作坊或是志工活動。當時,日本的社區營造領域大部分的焦點都集中在東日本大地震的災後復興,他自然也接觸了許多來自東北、或是與復興作業相關的人,而當對方得知他是來自台灣以後,總會熱情的向他道謝,也傳達對台灣的感謝之心,不過自認其實並沒有為東日本大地震的復興提供多少幫助的陳柏翰內心卻總是為自己的無功受祿感到彆扭。
大概2016年左右,東北地區的災區基礎建設重建大概到了一段落,開始由硬體設備的重建轉為以觀光為主的產業復興,早就抱有轉職念頭的陳柏翰感到這是一個機會,便積極向認識的公司毛逐自薦,才總算是進入一直以來都感興趣的領域,也能夠真的為東北地區的復興做出一點貢獻。
我找了一間成立不到一年的新創公司,然後不停的拜託老闆錄用我。老闆說我那個時候像跟蹤狂一樣。
離開東京來到東北的宮城,陳柏翰作為創始成員之一協助成立宮城縣第一所日本政府認定的「目的地行銷管理組織(DMO)」後的生活絲毫沒有比之前輕鬆。他在DMO裡擔任理事,獨自一人負責了DMO的台灣與泰國的市場行銷業務以及觀光商品開發,雖然不是每天都要加班,但由於有許多和觀光有關的行銷活動都會在週末舉辦,使得他時常必須在週末也繼續工作,當幾個旅展活動接連舉行,加上到了年底時還會有五六份的結案報告要交給政府,他甚至曾經連續工作21天沒有休假。即使對工作充滿熱情,身體也是有極限存在,陳柏翰判斷若是這樣的慢性疲勞持續下去自己總有一天會垮掉,同時他認為DMO相關業務只是實現地方創生的一種方式,他還想要用更多元的方式協助地方創生,因此便有了跳脫既有的上班方式,以更自由的方式與公司合作的想法。
2015年時,聯合國發表了「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訂定了消除貧窮、促進種族平等、保護自然生態等等17項主要目標,這些目標每一個都是需要舉全人類之力才能解決,可以說是涵蓋了所有領域,希望大家可以共同思考該如何能夠「在發展的同時不犧牲任何一個人」,而陳柏翰認為這個核心價值在本質上與社區營造的精神是一樣的。SDGs在日本非常得到重視,許多領域都積極的在摸索該如何將永續發展納入發展當中,就連小學都會在課堂上讓學生學習探討相關議題,相較之下SDGs在台灣就沒有受到太多注目,雖然以唐鳳為主的部分社群有試著在推行,但實際上有將社區營造的概念與之結合的仍是少數。
除了SDGs,陳柏翰所觀察到的台灣地方創生領域有許多部分的理論還停留在經驗法則的階段,各個團體都將自己的的成果視為通向成功的證明,但地方創生是需要將政府、居民、社會企業等等多方的狀況都納入考量的的複雜領域,沒辦法輕易的將一個地方的成果用相同作法複製到另外一個地方,還有可能抹煞各地所擁有的多元文化。
因此,除了DMO之外,陳柏翰現在嘗試將SDGs和地方創生的思維進行融合,在日本東北的地區協助各地的永續發展的地方創生,藉由工作坊的方式來提供大人小孩參與SDGs與地方創生的契機與提示。擁有過去4年所累積的各種DMO或地方創生的經驗,陳柏翰一直以來也都有在思考如何回饋給台灣的社群,因此和在台灣的夥伴一起成立了紛絲專頁「
島島創生」,整理並介紹許多地方創生和社區營造的點子,但不是讓大家直接複製貼上,而是可以參考這些點子後各地狀況實現發展適合當地的模式。除了前段提到的知識傳遞,陳柏翰還希望在未來能夠建立起一個讓台灣與日本的地區創生領域的人才進行交流的平台,讓雙方可以跨越國境開發特產或是推廣觀光合作企劃。
陳柏翰原本預計今年便要從公司獨立,但嚴峻的疫情使得他不得不將計畫暫緩,不過他並不想要將這個做為理由繼續過勞的生活,便與公司商量從正式員工轉為契約員工,如此一來便能夠擁有更多的自由時間,實現自己的目標。
自由工作者可以自己決定工作型態與生活方式,更是一種社會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