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看〈劉姥姥進大觀園〉中的人物 : 賈母?假母?

　　本文以高中課文〈劉姥姥進大觀園〉為底本(建議沒看過的，可以找來看看，才知道我在說什麼，這次之所以不再援引原文，單純因為原文很長，而且我的字數也夠多，不必湊字數XD)，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為傳統對於賈母形象的探討，我會盡量用比較風趣的形式來呈現，第二部分則是我個人的觀點與心得，很適合搭配草東沒有派對〈爛泥〉這首歌，大家就邊聽邊看唄!

一、賈母的形象

(一)努力服侍賈母

1. 李紈道：「恐怕老太太高興，越發把船上划子、篙槳、遮陽幔子都搬了下來預備著。」、賈母道：「誰又預備下船了？」李紈忙回說：「才開樓拿几，我恐怕老太太高興，就預備下了。」(媳婦李紈為賈母設想周到，也確實能夠猜透賈母所思所想，真是很棒的執行者，我懷疑前輩子是賈母身上的蛔蟲= =)
2. 正亂著安排，只見賈母已帶了一群人進來了。李紈忙迎上去，笑道：「老太太高興，倒進來了。我只當還沒梳頭呢，才擷了菊花要送去。」一面說，一面碧月早捧過一個大荷葉式的翡翠盤子來，裡面盛著各色的折枝菊花。(「忙迎」點出李紈對服侍賈母不敢怠慢，且一切就緒，相當講究。不過反過來說，賈母不來，是不是大家都不必「忙」，就跟評鑑委員來，全校直接......)
3. 丫鬟們抱了一個大錦褥子來，鋪在欄杆榻板上，賈母倚柱坐下。(賈母身分不同，丫鬟極盡所能予以物質上的侍候，賈母只要負責「到場」就好)
4. 紫鵑早打起湘簾，賈母等進來坐下。(林黛玉的丫鬟，早早就緒)
5. 林黛玉親自用小茶盤捧了一蓋碗茶來，奉與賈母。(不僅看出賈母的身分尊貴，更是禮出於大家的展現)
6. 只見賈母等來了，各自隨便坐下。先著丫鬟端過兩盤茶來。(反正賈母就是坐著等人伺候)
7. 賈母素日吃飯，皆有小丫鬟在旁邊，拿著漱盂、麈尾、巾帕之物。如今鴛鴦是不當這差的了，今日鴛鴦偏接過麈尾來拂著。丫鬟們知道他要撮弄劉姥姥，便躲開讓他。(賈母身旁的婢女，是有等第之分呢!地位太低的，只能負責拿漱口杯、毛巾......)
8. 賈母笑的眼淚出來，琥珀在後捶著。(即使只是笑到流眼油，丫鬟仍要賣命服侍主人)

(二)努力討好賈母

1. 賈母聽說，便指著惜春笑道：「你瞧，我這個小孫女兒，他就會畫。等明兒叫他畫一張如何？」劉姥姥聽了，喜的忙跑過來拉著惜春說道：「我的姑娘，你這麼大年紀兒，又這麼個好模樣，還有這個能幹，別是神仙托生的罷！」(明明惜春就只是小孩，長相與繪畫技巧理當不像劉姥姥所言「神仙托生」的誇張，明顯拍馬屁)
2. 劉姥姥讓出路來與賈母眾人走。(劉姥姥明白自己的身分地位，特意讓予)
3. 賈母笑指黛玉道：「這是我這外孫女兒的屋子。」劉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這哪像個小姐的繡房，竟比那上等的書房還好。」(劉姥姥自知講錯話，卻懂得及時轉彎，明明只是擺放尋常的書硯，且空間狹小，卻說它比上等書房還好，這不是拍馬屁，那麼什麼是拍馬屁)
4. 鳳姐便拉過劉姥姥來，笑道：「讓我打扮你。」說著，將一盤子花橫三豎四的插了一頭。賈母和眾人笑的了不得。(王熙鳳無禮對待年紀比她長上許多的劉姥姥，不過為搏賈母一粲，標準心機鬼)
5. 劉姥姥笑道：「姑娘說哪裡話，咱們哄著老太太開個心兒，可有什麼惱的！你先囑咐我，我就明白了，不過大家取個笑兒。我要心裡惱，也就不說了。」(再次證明，劉姥姥是配合大家，為取悅討好賈母，因而扮醜演出，有當諧星的潛力)

(三)賈母擁有最後決定權

1. 賈母起身笑道：「這屋裡窄，再往別處逛去。」(趕快離開林黛玉這裡，飛奔找孫子寶玉......重男輕女?咦!)
2. 賈母道：「他們既預備下船，咱們就坐。」一面說著，便向紫菱洲、蓼漵一帶走來。(反正李紈都準備好讓我們玩，當然別辜負人家好意，給它玩到底!)
3. 鳳姐忙問王夫人：「早飯在哪裡擺？」王夫人道：「問老太太在哪裡，就在那裡罷了。」賈母聽說，便回頭說：「你三妹妹那裡就好。你就帶了人擺去，我們從這裡坐了船去。」鳳姐聽說，便回身同了探春、李紈、鴛鴦、琥珀帶著端飯的人等，抄著近路到了秋爽齋，就在曉翠堂上調開桌案。(吃一頓早餐，問了兩個人，真累人。賈母既然決定，其他人等只好趕快安排)
4. 賈母又說：「誰這會子又把那個筷子拿了出來？又不請客擺大筵席。都是鳳丫頭支使的，還不換了呢。」地下的人原不曾預備這牙箸，本是鳳姐和鴛鴦拿了來的，聽如此說，忙收了過去。(賈母一開口，立刻「忙收」)
5. 李紈笑勸道：「你們一點好事也不做，又不是個小孩兒，還這麼淘氣。仔細老太太說！」(想用「賈母」的名號嚇唬人)
6. 劉姥姥笑道：「老太太留下我，叫我也熱鬧一天去。」(劉姥姥一個鄉下老寡婦，竟然得以在賈家免費夜宿，睡免錢，不是賈母同意，誰敢?)

(四)寵孫無極限

1. 賈母因問：「寶玉怎麼不見？」(在黛玉書房，卻想到寶玉，標準寵孫無極限)
2. 寶玉早滾到賈母懷裡，賈母笑的摟著寶玉叫「心肝」。(兩人的關係，不必多說了吧!快跟男女朋友一樣了，祖孫戀~誤)
3. 賈母帶著寶玉、湘雲、黛玉、寶釵一桌。(帶著最寵愛的男孫寶玉，娘家姪孫女湘雲、外孫女黛玉、長輩眼中好媳婦代表寶釵，就是祖孫桌啊!媳婦真可憐，要張羅東、張羅西，最後只能吃剩下的......)

(五)對劉姥姥和善

1. 賈母便揀了一朵大紅的簪於鬢上。因回頭看見了劉姥姥，忙笑道：「過來帶花兒。」(賈母善待劉姥姥，一同裝扮，不過有錢跟沒錢的命運大不同......)
2. 賈母因說：「把那一張小楠木桌子抬過來，讓劉親家近我這邊坐著。」眾人聽說，忙抬了過來。(怕劉姥姥沒地方座，趕緊叫來坐老人桌，不對!是祖孫桌，為了拉低全桌年齡嗎~誤)
3. 鳳姐兒偏揀了一碗鴿子蛋放在劉姥姥桌上。賈母這邊說聲「請」。(賈母相當客氣)
4. 賈母見他如此有趣，吃的又香甜，把自己的菜也都端過來與他吃。又命一個老嬤嬤來，將各樣的菜給板兒夾在碗上。(不只照顧老的，小的也照顧，果然寵孫無極限)

二、賈母?假母?

　　以上就是我們對〈劉姥姥進大觀園〉中賈母的一般形象認識。

　　然而，我對賈母的想法卻不是如此。上面的形象當然沒有否定，只不過覺得賈母給我的感覺是「裝出來的」。

　　當賈母帶著劉姥姥進入參觀大觀園時，說了這麼一段話?

賈母倚柱坐下，命劉姥姥也坐在旁邊，因問他：「這園子好不好？」

這就感覺像郭台銘、比爾蓋茲，帶你去參觀他家，然後進家門後，問了你一句:「你覺得我家好不好?」這不是屁話嗎?全台首富、全球首富(聽說現在是貝佐斯XD)的房子怎麼可能不好，不然我幹麻來參觀?有種明知故問的感覺，很是刻意，充滿炫耀，等待他人稱讚的想法。所以，後來:

賈母少歇一回，自然領著劉姥姥都見識見識。

這又是充滿得意、自我優越的一句話，好像告訴村婦劉姥姥說:「你看!很華麗吧!因為你是低收入戶，又是鄉下人，當然沒看過我們有錢人家富麗堂皇的房子啊!」此外，劉姥姥不小心跌倒，賈母的反應是:

賈母笑罵道：「小蹄子們，還不攙起來，只站著笑！」

「笑」是出自本能的反應，看到別人表現比自己差，自然會引起笑點，你看看胡瓜主持的《綜藝大集合》，每當阿公阿嬤出糗時，大家無不笑得東歪西倒。但礙於身分地位，自然不該帶頭霸凌劉姥姥，故「罵」了旁邊的人，不該只站著笑。可是從頭到尾笑的人，可是賈母啊!前面劉姥姥被打扮成「三八阿花」時，作者是這麼描寫賈母的:「賈母和眾人笑的了不得」，難道是只容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可見賈母對待劉姥姥的行為是裝出來的，因為礙於身分地位，不得不然的表現。不禁讓我想起仲尼在《論語˙學而》的一段話: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子貢問孔子說，一個人很富有卻不驕傲，老師覺得如何?孔子回答說，當然可以，但是比不上富有卻懂得禮。禮是孔子思想的核心觀念之一，例如《論語》中「人而不仁，如禮何？」一個人沒有人心，又要外在的禮做什麼呢?又或者「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 我們說禮啊禮啊，難道只是在說玉帛這些禮品嗎？再如〈大同小康〉「仲尼之嘆，蓋嘆魯也」感嘆魯國的禮，徒具形式而已。可見，所要求的是內容與形式、內在與外在的相互配合，這樣才是真正的人。

　　準此，我們看到賈母的形象，似乎不像以往般的厚道，反而是帶著驕傲與瞧不起人，不只沒有做到孔丘所言「富而不驕」，遑論「富而好禮」?她的客氣是裝出來的，不是出自內心的，僅具形式罷了!如此一來再看到賈母後來說的這句:

賈母問他：「可扭了腰了不曾？叫丫頭們捶一捶。」

可真是充滿諷刺啊!滿滿施捨的味道。

　　這讓我想到韓國賣座電影《寄生上流》，其他人都認為朴太太又有錢又善良，忠淑卻犀利點出這跟性格無關，而是當一個人富裕、不擔心生活時，自然能展現善良的一面。但對下一餐飯都不知道在哪、苦苦掙扎的人來說，能做的就是顧好自己，道德不再是首要考量。換言之，不是又有錢又善良，而是因為有錢，不必為其他瑣事所羈絆，當然可以表現得很善良。套到賈母身上來，賈母不是又有錢，又善良，而是因為有錢，所以當然可以表現得很善良。反觀劉姥姥，只能賣笑、自嘲，道德不再是首要考量。職是，對我來說，賈母=假母，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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