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國內疫情持續嚴峻不下,人們早已不能如同往日般運用自己的閒暇時光與他人進行非金錢營利性的組織互動,即使是社群網路充斥的時代,一個人也無往真正在網路上與那些陌生的網友們進行令人感到滿足的社交活動。而我們這個時代的另一大特色則是,單獨的個人除了依賴網路、影視的消遣之外,已沒有別種在獨處情境下能夠滿足自身精神的消遣活動。在這樣的時代生活之閉塞擠壓之下,人開始感到自己的無用,自己的社會性信念彷彿成了無用之物,而自身存在的價值也逐漸被自己所懷疑。
我們要如何理解這種閉塞時代的精神困境,或許打從理性主義興起的那個時代開始,人類便在逐漸「除魅」的時代巨輪之下,漸漸的失去了對一項「事業」所該具有的「價值招喚」,也同時失去了對「偉大之事務」持之以恆的毅力和信心,人們開始懷疑自己平時所做之事只不過是勞力與無意義的時間之消耗,最多也不過是短期欲望的滿足,不再具有過去或虔誠的人們所擁有的那種將時間的向度拋項具有精神動力學意義的未來,並持之以恆有意義的花費自己人生所完成的志業,當代人失去了足以遮蔽日常生活之無聊與無意義的招喚,將自己拋入虛無的時空之中,只感覺生命不斷的消逝。
我們有可能在這樣艱困的當下,找到日常生活之中的招喚嗎?我們彷彿是失去了活力與純真的孩提時代,漸漸成為被疲憊以及無力感糾纏的垂垂老矣之人,即使肉體還年輕,也不再具有任何的作用。然而,我們或許可以回頭看看原始的部落民族之生活,在那個時代,人們花費在為生存而勞動的時間或許比當代人少上好幾個鐘頭,大多數時間都花費在各種娛樂性的消遣上,但這種消遣卻也不僅僅是為了滿足短暫的慾望和消費無意義的時間而已,這類遊戲實際上成了一系列的儀式,而儀式不只是帶給人們短暫的滿足和消磨,也給了日常生活附以延長之一生的精神動力學之招喚。古老民族的舞蹈、非實用技藝以及放空或沉思都是這一儀式的具體展現,理性來看,我們無法為這些行為提出任何「價值理性」的解釋,即使把宗教意義帶入解釋也過於牽強。我們或許只能說,這些古老的民族具有一種本能的智慧,知道藉由一系列具有儀式感的遊戲帶入日常生活之中,才能使一個人在他的一生之中得到「圓滿」而了無缺憾。
這樣的智慧在近代理性的除魅以及機械性的勞動之下,已經漸漸被大多數人所拋棄或者遺忘。然而,這種作為人類本能的智慧或許沒有完全被根除,至今仍還是有許多人在不自覺的情況下為自己的生活增添各種儀式性的閒暇活動,舉凡有紀律的健身、睡前聆聽自己所喜歡的音樂或看一本自己想看得書,花一小時打電動娛樂或者玩玩模型組裝。這些事物本身並不帶有強烈的「社會目的性」,也並非只是單純地想滿足感官娛樂,這些人從事「喜好」的本身已經超越了短暫的滿足,成為一種「規律」,而這種規律並不直面於任何物理上的生存壓力,而是為了以一種半意識的方式去填補「人生中的空白」與「無意義的感覺」。
回到我們目前這種閉塞的處境當中,當我們失去了許多的選項以生存勞動、交際或感官的麻痺來填補我們生活中的無意義感或空白時,或許也該是時候好好想想有沒有甚麼事是自己在當前環境下能夠接受並且增加生活儀式感活動可以去從事的。透過增加生活中的儀式感,我們或許也能擺脫掉過去那種總是想以短暫慾望、人際互動及社會性目的來填補自己對生活之無意義感的恐懼和焦慮,甚至透過這些日常儀式性的活動,我們也將有更加冷靜的心靈去反思社會變遷的當下自己所汲汲營營的一切社會性目的之事物,有沒有可能需要修正或改變,從而將自己的生活模式轉變為更符合當下所需的生活形態與心態。或許當我們將各種造成我們內在生活緊張的「公共性」生活放鬆一點之後,便有可能在自己的私人領域中領悟到新的「公共性」,從而使原子化的心靈不在具有「社會集中」的焦躁,而是近一步通向「無我即自我」的完整生命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