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在民間｜談金庸小說「倚天屠龍記」中的三大江湖門派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歷史武俠小說作家為自己的十五部小說的標題用一副對聯串了起來，讓書迷們注意到自己的作品是在一個「系統」概念下慢慢發展出來的。

一個問題因而衍生出來，到底哪部小說的武功境界最高呢？

許多評論者以為是「天龍八部」時期。但確實是如此嗎？

也許我們可以從金庸筆下的「九陽真經」開始分析。

九陽真經是金庸武俠小說系列中的頂級心法，相傳是達摩祖師所寫。（ 下面影片介紹「九陽真經」的來龍去脈。）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九陽真經」的作者是為了糾正「九陰真經」武功過於陰柔的特性所寫下的內功心法，並不包含真正的對仗功夫。

在「倚天屠龍記」中，「九陽真經」的登場是因為少林寺一名地位低下的僧人覺遠。由於在圓寂時念出了部分經文而由郭襄、張君寶、無色禪師分別記下，這三人的武功最後也因此大增，前兩者更因此分別開創了峨眉派與武當派。所以，在倚天屠龍記中的世界，就有了從九陽真經發展出的峨眉、武當、少林三大九陽神功，而且峨眉武功得其「博」、武當武功得其「純」、少林武功得其「高」。

從這點就可以看出，在金庸的武俠體系中，就門派而言，少林派的武功應該是最高的，畢竟連「九陽真經」都是與少林寺頗有淵源之人所寫，所以才會藏在少林寺中。

只是，在倚天屠龍記中，少林派的內功雖高，臨陣時倒不一定都是最強，倒是張三丰和武當七俠的俠義行徑讓武當派相對在江湖上相對較有名望。

然而，再仔細了解張三丰的武功底細，就知道，張君寶（張三丰幼時名字）雖從覺遠大師處不知不覺習得九陽真經的內功，但沒有學得外功招式，他的外功根基是因為郭襄送了他一對鐵羅漢，他自行把玩，才自行悟出的。

我們也可從張君寶身上看出此時少林與武當的區別了 —— 少林是內部規矩森嚴的名門正派，而且為了嚴防功夫外流，甚至打算廢了張君寶從鐵達摩中悟出的武功。另一方面，被逐出少林門外的張三丰則對旗下的武當弟子愛護有加，甚至包括母親身份為明教人士的主角張無忌。

其實，主角張無忌的母親殷素素只是倚天屠龍記中最早登場的「妖女」，而且在叮囑了張無忌「千萬不要相信女人」以後，就選擇了和丈夫張翠山一樣的方式自盡離世。

從張無忌父母雙亡的這段鋪墊，其實可以看出倚天屠龍記的核心主題其實已經悄悄從民族情感轉變。相對於「大漠英雄傳」、「神鵰俠侶」中濃烈的「為國為民、俠之大者」，到了「倚天屠龍記」已經成為了「個人主義」的世界 —— 所以，環繞在主角張無忌身邊的女子各個都是像他母親一樣的「妖女」。

那麼誰是最適合和張無忌再一起的「妖女」呢？ 金庸先生做過好幾次安排，雖多沒有偏離張無忌不記仇的個性，但往往激起讀者們的不同反應。

不過，從第一版張無忌與元朝公主「趙敏」歸隱大漠 到 第三版 張無忌覺得對自己有情的女子「每個都好」的情況下，金庸先生最後的決定似乎是別太在乎女性讀者的想法，就讓「張無忌」看起來和「韋小寶」一樣花心也無所謂。（畢竟，女性讀者有「郭靖」和 「楊過」這樣癡情的男主角就夠了吧！）

回到「倚天屠龍記」的武學世界。

「少林」無疑是「門禁森嚴」的名門，武功雖高，但後來卻不輕易示人，且因偷學武功的火功頭陀後來另創西域少林，致使中原少林元氣大傷，所以顯得防衛過當，而少了對人間的關懷。

「武當」則因為涉足江湖事務過深，雖贏得不少人的敬重，但最後也免不了因為自身的「純真」之心，從武當七俠時期，就逐漸暴露出難抵江湖凶險的缺點。

至於「峨眉」派，雖然開門祖師郭襄因家學淵源加上喜愛結交江湖異士而很早就取得江湖敬重的名門地位，最後卻因為滅絕師太狠毒嗜殺的作風，而令峨眉派失卻了原本的「廣博」精神。

當然，這就帶出來了為什麼在金庸筆下的「峨眉派」不會「九陰真經」的問題 —— 郭襄既是郭靖和黃蓉的女兒，而郭靖夫婦又將「九陰真經」藏於「倚天劍」中，為何郭襄之後的峨眉掌門人風陵師太和滅絕師太都不會九陰真經，而是由第四代掌門人周芷若（偷）練了九陰真經上的武功？

我們可以試由「九陰真經」的特性解析。

九陰真經是由黃裳所寫，而練過九陰真經的人當中，走錯路的人不少，受害者多是過於在乎個人得失，心態偏斜者，受益者則大多是心態平和或不計較個人得失，以國家利益為重者。（相關文章：國家與個人 ｜從戲劇文化史談慕容復的狂癲）

相對的，九陽真經與佛家的淵源較重，適合作為放下家國恩仇，致力於個人武學修為者的內心修為。九陽真經是適合出家人修行的內功心法。滅絕師太就是沒有領悟佛家智慧，所以武功雖高，卻將峨眉派帶入歧途。（相關文章：淡定的智慧 ｜從世界史視野談佛家的核心智慧。）

當然，從倚天屠龍記看來，張無忌雖掌握了九陽真經的心法，但也與「大漠」、「神雕」時期的武俠英雄不同，不再以國家民族為大義，而是致力提高個人的武學修為為主。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金庸先生說，在張無忌的情人中，他個人最喜愛的是「小昭」了！因為，說到底，張無忌能練成乾坤大挪移，小昭居功厥偉啊！

最後，再談談少林派。

在金庸的武俠體系中，少林在「天龍八部」時期，無疑是武林第一門派，出身少林的蕭峰在江湖中武功扎實，絕非浪得虛名，但到了「倚天」時期，武功雖仍「高」，著著實實地與「民間」產生距離，雖讓「少林武功」多了一份神秘感，卻也少了一分關懷人間的俠義精神，以致讓「射雕三部曲」（大漠、神雕、倚天）中的江湖出現了「高手在民間」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