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做評估的阿姨長年有憂鬱症,問起她睡眠狀況時,她說她多夢,而且夢裡她也總是忙碌著,事情都做不完。
忙著媽媽交代的事,忙著幫忙帶小寶寶。醒來後仍是滿滿的疲憊感。
她說「媽媽比較不喜歡我」,
我說「你覺得媽媽比較不喜歡你」,
她馬上反應「這是事實呀」。
「媽媽比較喜歡弟弟,我從小要幫忙照顧弟弟。」
「弟弟個性比較不負責任,欠了債,最後也是我要幫忙還。」
她的母親已經過世多年,最後幾年都是她在照顧。她留在醫院的住址還是那個她最後與母親同住的「家」,儘管她現在早已不住在那了。
她很久沒回那個家。我想像那邊可能還是維持著原樣,在母親走了之後也不知該從何整理起。
我說我聽她的這些過往、她忍受的身體病痛,我覺得她真的是很堅強。
「我覺得我就是太過堅強…」她像是對著自己說。
『好疲憊,好想休息,好想有誰可以幫我分擔這些責任跟工作,好想停下來……』 她是不是這樣想的呢,我猜想著。
過去那些年不斷付出自己的她,也不知該對誰訴說這些感受。
如今,母親已經過世,兒女都在遠方,她隻身一人面對病痛,面對健忘帶來的不便。
她說她最近比較沒有死亡的想法了,因為這個疫情讓她開始牽掛兒女的狀況,「他們在那邊會不會很危險呢⋯⋯」
牽掛、操心、付出好像是她生命的主調,只要還有這樣讓她付出的對象在,就暫時不用面對那些她無處安置的感受。
在這個小小的評估室中,有限的時間裡,她說出自己的故事,她需要被傾聽。
就這此時此刻,能成為片刻的綠洲也好。我不自量力地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