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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別踩到我北方的腳》:講不同的語言,看到的世界就會不一樣!?

2021/06/20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你知道有些地方的語言會說出:「我南邊的臉被蚊子叮了」,或是「我的飲料放在桌子的北邊」這樣的話嗎?你知道德語的年輕女性沒有性別,但大頭菜卻是女(陰)性的嗎?
各種語言獨特多變的規則,讓人目眩神迷,也讓每個學習外語的人恨得牙癢癢(?)究竟為什麼語言可以如此不同,而這些差異又會對我們產生什麼影響呢?今天想介紹的這本《小心,別踩到我北方的腳》,就是本充滿野心的著作,試圖解答這些問題。
作者蓋伊.多徹藉由梳耙語言歷史,結合科學化研究,讓讀者得以一窺語言的奧秘。雖說此書知識含金量極高,但作者不負語言學家之名,筆鋒機智優雅,還不忘穿插各類逸聞軼事,讀來極為暢快。接著,就讓我們跟著作者踏入幻迷的語言世界吧!

【語言映照出的是什麼?】

首先作者帶出來的問題是:語言究竟反映出什麼?如果把語言視為大腦反射出來的一面鏡子,那它會映照出文化對我們的影響嗎?或只是單純呈現大自然的樣子?
上述的問題激起了兩派人馬的對決。一派說法為自然論,認為語言是與生俱來的禮物,內建在每個人大腦,全人類皆同。或可這樣說:地球人說的都是同一種語言的不同方言另一派說法則叫做文化論,認為語言是後天的產物,與所處社會相關,不同文化會衍伸出自己的一套邏輯。
文化顯然對語言影響深遠。一個在美國出生長大的黃種人,就會說一口好英文。但各個語言雖大異其趣,許多概念卻可相互對應,像中文的「貓」就能對應到英文的「cat」。從這角度,似乎語言反映的單純是所見的世界,只是不同文化會給不一樣的標籤。
那究竟誰是對的呢?讓我們得先從一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切入:顏色

〔荷馬是色盲?〕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1858年時,英國未來的名首相格萊斯頓,出版的鉅作《荷馬與荷馬時代的研究》裏,提出了個驚人的看法:「荷馬時期的人所見的世界更接近於黑白二元,而非我們現在色彩繽紛的樣貌。」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格萊斯頓發現,荷馬的詩句雖描寫得相當細緻生動,但顏色的使用卻非常貧乏。在其著作中,黑白兩色的使用頻率遠超過其他顏色。紅色只有零星出現,其他顏色幾乎消失,甚至沒有「藍色」。
如果問你大海是什麼顏色,你可能會很直覺地說:藍色,但荷馬似乎不這麼想。在《奧賽德》裡,荷馬海的顏色像「酒」般。好吧,這可能是詩人的浪漫。可是荷馬還曾用「酒」色來形容牛。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說海是藍色,牛是紅棕色呢?
格萊斯頓於是得出一個結論:「古希臘時代的人,偵測色覺的器官尚未發展完全。」於是海和牛,在荷馬眼中都只能模糊地說像酒一般。
說海像酒,荷馬醉了嗎?

〔自然論 VS. 文化論〕

後來許多研究都呼應格萊斯頓的說法,像是大家便發現古印度吠陀詩文和聖經裡同樣沒有藍色。眼科醫師馬格努斯於是提出了色覺演化論,認同古代人類看到的色彩較不鮮明,隨著視覺進化才逐漸看到多樣的顏色。
此時文化論者出來說話了,反對這樣的生理解釋。他們主張,荷馬之所以無法描述出這些顏色不是眼睛有毛病,而是語言本身有缺陷。
他們開始調查一些原始的族群,像是美國的印地安人。結果發現他們的語言中居然同樣沒有藍色。重點是,他們的辨色能力和我們完全一樣。但即便他們能分辨黑色與藍色,卻會說天空是黑色。對他們來說,黑和藍只是同種顏色不同色調罷了。
由此來看,文化論獲得了勝利。大家只是自由地切割光譜,再去命名。有一段時間,顏色概念可以任意訂定的觀點廣為流傳。
但柏林與凱伊在1969年寫的《基本色彩詞彙》,又打了大家的臉。他們發現,語言的色彩語彙命名是有普世性的。只有一些焦點色會被命名(如白、黑、紅、綠),其他的分類方式則完全沒有出現。而且有趣的是,語言演進,會依以下順序替顏色命名:
黑白→紅→黃→綠→藍(黃色與綠色可能對調)
似乎大自然對人類語言還是有一定的限制,不會完全任由文化的天馬行空的編織?

〔自然與文化的拉扯〕

那到底哪邊才是對的呢?。作者認為可以用「有限度的自由」來理解。大腦還是會受到大自然的限制,不能隨意切割所有概念。像是貓或狗在各個文化都能找到對應的詞彙。
但只要大自然劃分稍微模糊一點,文化就會跳出來主導戰局。作者指出,越抽象的領域,大自然的影響就越低,像是令人頭痛的文法規則就是個好例子。各語言在這些領域就能各領風騷,發展出自己獨特的韻味。
顏色則是個介於自然與文化中間的例子,雖然大致命名相似,但有些文化就是沒有區分黃或綠,只是認作同種顏色的不同色調。反之,俄語則將藍又細分為深藍與淺藍。
彩虹真的就只能是七色的嗎?

【語言會影響思考嗎?】

談完自然與文化的糾葛。接著作者挑戰更爭議的問題:母語會不會影響我們的思考?
或許你有聽過一些說法,像是德語清楚有邏輯的特性讓他們思考條條有序;法語的語調天生爛漫,難怪是個最懂調情的民族。
對於這點延伸最多的便是沃爾夫了。他提出語言相對論,認為一個人對世界的觀察跟母語有強相關。比方說,印地安人常將動詞與名詞結合為一字,所以他們會用「一元」的方式來理解自然,而非我們習慣的二元宇宙觀。
現代大部分的語言學家已不持這樣的看法。舉個例子,中文不像英文會在動詞標註現在或過去時態,難道這就表示中文使用者沒有過去與未來的概念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不過,「母語會影響我們的思考與感受」這種想法並非全然錯誤。以下兩個例子可以告訴你母語的威力。

〔方位〕

如果有人問你最近的超商在哪,你可能會這樣說:「看到紅綠燈右轉,大概走500公尺會看到7-11在右手邊。」但如果你問的是辜古依密舍語的使用者,他大概會這樣說:「看到紅綠燈往東轉,走500公尺可以看到7-11在南方。」
我們慣用的說法稱為自我中心方位,而辜古依密舍人使用的則是地理方位。辜古依密舍人好似內建指南針在體內般,擁有「絕對方位感」。而這樣的訓練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為了能順利溝通表達,他們從小就會時刻觀察自己所在的方位。
當然,辜古依密舍人完全懂左右的概念,只是不這樣表述而已。另外,我們慣以為常的左右概念,其實沒有那麼理所當然。實際上,大多數兒童也都要到小學以後,才慢慢掌握左右的概念。
辜古依密舍語是個經典的例子,告訴我們語言可以影響人類基本的認知概念。也讓我們理解到我們以為的「常理」,並非那麼當然。
身體內建指南針感覺很威

〔陰陽性〕

許多歐洲語言都有陰陽性,造成了外語學習者極大的困擾(笑)。那這樣的文法規則,是否會影響使用者的思考呢?
莫斯科心理研究院做過一個實驗,要求50名受測者將每週七天的每個日子,假想成一個人,再描述這七個人分別具備那些特質。結果所有人都把一二和四想成男人,而俄語中的星期一、二和四恰巧就是男(陽)性。
心理學家則針對德國人和西班牙人做了一個類似的實驗,要他們描述一座橋會有什麼特質。結果德國人多使用美麗、優雅、纖細等詞,反之西班牙人則會用龐大、穩固、宏偉等詞彙來描述一座橋。你應該也猜到了,德語的橋是陰性,而西班牙語的橋是陽性。
你覺得橋是男性還是女性呢?
總之,語言不單只是映射出大自然的模樣,也與我們的文化教養息息相關,甚至,還會更進一步影響我們的感知。
那我們要怎麼理解語言造成的影響呢?作者認為雅克布森的簡短教條說得很好:「語言間的差別,主要在它們必須傳達的資訊,而不在它們可傳達什麼樣的資訊。」
也就是說,語言的差異,不在語言使用者能用他們的語言表達那些東西(所有語言都可以表達各種概念),而是語言使用者使用語言時,必須表達那些東西。
比如,中文可以說:「我昨晚和一位鄰居在一起。」聽者無從知道這位鄰居是男是女。但如果是法語就無法打模糊仗了,使用者要明確講出鄰居是男是女(不同的字)。當然中文也能說講清楚是男或女,只是文法上並不要求一定要表達出來而已。

【後記:語言如鏡片】

這本書是2021重讀計畫中的1本(詳見〈我的年末儀式:2020寫作總檢+2021寫作計畫〉)。是我相當喜愛的書,再讀一次依然樂趣無窮。
除了趣味,這本書對我的想法也有滿大的影響。在《佛陀究竟想教我們什麼?》一文中,曾提到我們都是帶著濾鏡看世界。某種程度來說,語言其實就是個「濾鏡」,每種文化各自發展出了繁複多焦的鏡片。事實上這本書的英文書名就是:Through the Language Glass,副標則是:Why the World Looks Different in Other Languages。
對我來說,這提醒我要更願意去理解每個人,即便他看世界的角度與你很不一樣。此外,不同的語言其實就意味著更多觀點的可能。記得唐鳳曾說:每當你多學一種語言,就是將你的思考再往外跨一點。因此這本書也激起我想學更多的語言的渴望。 (但後來只多學日語,我檢討…)
或許說語言會決定人類的思考過於滑坡,但這不代表語言就不會影響我們的感知。每個語言有自己獨特的選擇,而它們都很美,都值得欣賞與珍惜!
最後的最後,分享之前看到的TED影片。其實每年都有幾十個語言正在消失。或許我們損失的不單只是溝通的方法,而是理解世界的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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