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年紀的鹿港人很少有打過獵的。
約莫40年前,鹿港明月高掛的某些夜裡,我的祖父與父親,叔叔們時常帶著我摸黑帶著獵槍穿梭在大溝邊的密林中,三四隻土狗,打著斑鳩夜梟,偶爾有些兔子。
獵槍的聲音和電影中的完全不同,應該是火藥量的差異,當年記憶中的獵槍聲很扁很短,不是那種開完後呼呼漫天呼嘯的感覺。
每當槍聲突破寂靜,埋伏著的狗兒們便一同狂吠衝向黑暗中不知名的地點,近乎狂亂地把中彈的獵物叼回,我們也會循著狗兒們的聲音向他們走去,給他們些犒賞。
不過,有些時候開了槍狗兒們卻沒動靜,祖父說:「因為狗兒們都知道。兩種情況,一是你沒打中,二是你打中不該打的。」
有次,叔叔的獵槍在我前方的草叢裡猛然發射,深黑中忽然的亮光一瞬間閃亮了我們家三代男人的臉。
狗兒完全沒有動靜。
黑暗中卻傳來一絲絲小孩的哀鳴。月光下的祖父與叔叔神色緊張面面相覷了數秒,我從大人們不安的氣氛中察覺出事了。一行人稀稀疏疏撥開草叢向哀鳴聲前進。
哀鳴聲越來約稀疏,最後在三兩頭燈照亮的草中看見約莫兔子般大小,被打爛半張人臉的鳥,惡狠狠的在喘息中盯著我們。臉上的開孔混著血與雜草,隱約看得見斷得七零八落的牙齒。我們在他還有氣息時挖了個洞把它埋了,他完全沒有掙扎,之後的20年我卻惡夢連連。
這是我人生最早親身經驗的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