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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雪國》徒勞之美

Kuan
發佈於冠廷家
2021/08/07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讀著川端康成筆下的雪國景色,心中浮現的是記憶裡的小樽市,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雪的城市。書中那段深深刻在眾多讀者腦海裡的開頭寫道:「夜空下一片白茫茫」,這份意象與小樽運河旁,沿著河道不斷延伸到地平線的白色平原重疊在一起。幸好畢業時有到北海道旅行一趟,否則,也許會難以想像這雪國的景象。
《雪國》的篇幅不長,故事聚焦在四名角色上。男主角島村三次造訪雪國,邂逅駒子和葉子兩位女性,對他們產生了不同的情慾。還有駒子的三味線師父之子—行男,雖然描述畫面不多,卻對故事有沈重的影響。
說到島村這位主角,我們讀者就像拿著一架攝影機跟拍他的雪國行,從他周遭的景象、遭遇、心境與回憶去理解整個故事的面貌。但隨著故事發展,我覺得島村在雪國裡是「被動」的,是周遭環境的回應者。遠山、飄雪、垂死的飛蟲和有濃烈愛意的駒子都能在他心中投射出深刻情感,他卻未曾成為故事轉折的決定者。彷彿保持著一定距離欣賞雪國這幅作品,是只決定去留的旅人。
駒子雖是鄉下觀光地的一名藝妓,周遭沒有能與他談論文藝的對象,卻依舊熱愛文學、三味線、每天在日記本上記錄日常。他曾去過東京、曾想著要當舞蹈師傅,卻因人生無常而放棄目標返鄉。也許是自覺在來去的萬人之中遇見了真正的知音,駒子才熱烈地仰慕著來自東京,又能與文人墨客沾上一點邊的島村。他們初識的那天,駒子壓抑許久的文藝熱情終於得以舒展。
當島村知道駒子會將小說裡的人物關係一一寫進筆記本時,他脫口而出「完全是一種徒勞嘛」,你只是雪國裡的一名藝妓,無論做得再多,終究還是有幾道無形的牆將你隔絕在文藝圈之外,無論那是地域、經濟或是出身地位的差異。不過,島村說完的那一剎那,又覺得這份令人哀戚的徒勞鑲在眼前的駒子身上,化成一種極美的純真。
這份美的轉化是從何而來的呢?像夏天的蟬、四月櫻或空中飄舞的雪花,短暫生命隨著耀眼的綻放而凋落。它們是無常的、稍縱即逝的、不完美的,一旦逝去,只能追憶似水年華。這些事物在有限的時空內盡情伸展自己美的姿態,在無法避免的死亡之前自顧自展現帶著憂愁的美,是日本美學「侘寂」的寫照。
侘寂是欣賞「自然樸素」與「易逝無常」的美學,不追求永恆保存事物最美的一面、也不追求完整、無暇、浩大或對稱,而是在自然之中,觀察萬物變化、成長帶來的美,並接受它終究會死亡、消失的無常。如同賞花從含苞待放,到花謝凋落到泥地上的過程皆是美的展現。
在《雪國》裡,川端康成將侘寂之美一針一針縫進故事的每一處,駒子對文藝世界的追尋、對有婦之夫島村索求得不到結果的愛,甚至是為了替患有肺結核的行男籌措醫藥費而成為藝妓的犧牲之舉,皆是一人徒勞。彷彿沉在水中的溺水者,將岸邊樹看成了浮木,揮舞著手試圖捉住不真實的倒影。
另一名女主角葉子,他的故事是作者筆下無常世界的極致展現。島村與葉子的對話不多,他所知道的葉子,大多是來自他人口中的描述或是自己對葉子的側寫。比方說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火車上,島村先是觀察著他照顧行男的模樣,又從窗戶的倒影看見那雙他再也忘不掉的、與窗外燈光相互輝映成夜光蟲的美麗雙眼。
他深深受到葉子的吸引,卻又無法輕易離開駒子純真的愛,這看似難解、如泥沼般的三角關係,最後卻在難得出現銀河的夜空下,由火舌倏地寫下結尾。葉子死去的那一刻,讓不久前葉子請託島村帶他到東京生活的對話變成一種對生命的徒勞掙扎。
旅人島村看著葉子從高處墜落,想到的不是死亡、恐懼,或對生命的惋惜,而像看著凋謝的櫻花輕飄空中、緩緩落下。那帶有憂傷與缺憾的美,在銀河之下宛如儀式般的,使葉子從肉體桎梏中解脫,變成自由的形體。
《雪國》的故事固然是一樁悲劇,有著遺憾與死亡。作者選擇將島村的心境,與深刻筆畫描寫出的景物連結起來,而不直接讓角色表現出悲嘆和憐惜。像是三次造訪雪國所看見的不同雪景,或最後的銀河傾瀉而下。讓《雪國》除了擁有引人入勝的故事之外,更是一部給人絕美印象的作品。

嗨,我是 Kuan,文裡的照片是去北海道畢旅時,由朋友所拍的照片,至今也已過了四五年,挑照片時一邊想著:「疫情結束後一定要再去一次北海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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