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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女養成記》▍跳脫無從定義的框架，就不枉費狼狽一場 ▍無臉畫電影

年齡並不只是一個數字，大多時候它象徵著一個階段，人們習慣將期待標進時間裡，二十多歲必須敢拚敢闖，為了工作付出一切；三十多歲得穩下來結婚生孩子，最好再買車背房貸；心想四十餘歲差不多了吧，不，社會才沒有那麼容易放過一個人。到了這個年紀，在各方面都早已褪去「新鮮人」的標籤，無論熟悉又或初識，見面話題總容易掉進「話當年」的無謂迴圈中。做出成績的，說話總能再膨脹個三分，開始攀比誰過得好而誰又更好，那些客套又尖銳的寒暄，則一再讓沒車沒房沒婚姻沒孩子的「俗」人不停打顫。

近期開播第二季的劇集《俗女養成記》，不僅原班人馬回歸，更加入了許多令人期待的演員卡司，2019年播出的第一季，無論是當年的金鐘成績又或口碑聲量都有非常好的回饋。劇情背景以1988年的國小陳嘉玲與2019年即將奔四的陳嘉玲為主，兩個時空在呼應的情結下交織呈現，順暢的轉場安排讓兩位主角不搶彼此的風采，也勾起觀眾兒時回憶與現況共鳴。或許我們都曾像故事中的陳嘉玲，以為拿到的劇本定會成為社會審美中的「淑女」，不料，卻走啊走成了進退兩難的「俗女」。

即將邁入四十歲的陳嘉玲，在工作上，雖然仍有看不慣的人事，但能爬至老闆特助的位置，倒也不愧對過去幾年獨自北漂的辛苦；在感情上，有個穩定交往能夠論及婚嫁的男友，雖然對彼此感覺早已沒了當初的悸動，但四十歲了，也沒體力沒心力再去經營一段你儂我儂的關係。總的來說，在這樣的人生階段，一切旦求個「穩定」，一眼就能望穿餘生數十年的穩定，而這樣的穩定並非毫無缺憾，它要犧牲的代價太高了，比如自由，比如自我。

每十年就好像必須跨過一道檻，而那道檻包含了學歷、工作、存款、車房、感情等等，生活中能被量化的便盡可能的要求多還得更多，無法量化的則轉向相對「有無」的二分法定論：「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小孩？」一道又一道的公版問句砍進了年紀這道滑軌，滑不過哪題質問，便迎來「加點油好嗎」的反饋，就這麼不顧現實考量，粗略地否定一個人過去幾十年的生存積累。

社會眼光下的人生勝利組，得在適當的年紀有適當的學經歷、財富資產、婚姻兒女，但真能因此被冠上個「淑女」的稱頭嗎?？又或是說，這般看似完美無缺的稱頭真的符合自己所求的「淑女」嗎？或許不過是我們太習慣以外表物質去評判一個人的價值。從來不會有人問一個四十歲的女人說「你活得踏實嗎？」踏實，似乎一直不在考慮範圍內，但卻是活在這錙銖必較的世界裡一個重要支點，一個將自己推上「淑女」的必經途徑。

三代同堂住在一間台南的中藥舖子，陳嘉玲的成長記憶和這一家族、這一村莊、這一票玩伴絕對脫離不了關係，即使在台北念完大學、打拚事業，她介紹起自己仍是以「永遠不會成為台北人的台南女兒」為開頭。鄉下的日常生活就是「吵」，生氣吵、難過也吵、慶祝更吵，一家子吵不完的架，接著一村子一起幫忙喊燙。或許是先天的遺傳因子，加上後天的耳濡目染，「陳、嘉、玲」這三個字，喊出聲總帶著柔性的倔強、韌性的溫存，一如南方的艷陽，曬的毒辣卻叫人想念。

在過去經濟起飛的年代，打開電視，播映的全是打著「玉女」稱號的影視歌星，螢幕以外，各家父母也急著褪去務農背景的泥濘，希冀將孩子培養成不同於自己的大家閨秀。學鋼琴、穿裙裝，所有與「氣質」沾上邊的事物，隨著通貨膨脹也在地方巷弄間，吹起陣一碰就碎的夢幻泡沫。小嘉玲的童年當然也經歷過這般養成計畫，但並不是吃好米喝淨水就能養出一個周慧敏，所謂的「淑女」也就在這個熱鬧家庭中，走成了不折不扣的「俗女」。

即便成不了長髮澎裙的女孩，或許那樣的形象也只能存在電視裡，但專屬於陳嘉玲的俗女，倒也並非是個計劃失敗的產物。面對一夕之間丟了工作、沒了男友，她敢於表露崩潰的一面，也敢於在風雨過後重新迎面晨曦，更敢於看似穩妥之時仍傾聽內心任性一回。這些足夠應對現實無常的能耐，要比成為個「淑女」更需要底氣，而這樣的底氣正來自於永遠爭吵不休的台南家庭。或許世界上看的見、摸得著的物品都標記著期限，但情感羈絆是即便沒有冰箱冷凍、即便人煙消散，仍攜存著過去，影響著未來。

面對突如其來的劇變，再樂觀的陳嘉玲也難免懊悔一時的衝動，但與其說是「一時」，倒應該說是委屈到了四十歲，終於迎來了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以至於當前男友再此問起退婚原因時，簡明扼要的一句「不愛了」，便足以概括相處四年來所有好好壞壞的累積，以及四年後未能走完的緣分。

在這講求分工效率的時代，我們幾乎不可能做到自給自足，必定有些時刻得倚靠群體，而為了融入其中，「社會期待」變成了一項影響自我的重要來源。這樣的影響並不全然是件壞事，有時他幫助我們釐清自己盲點，適時的忍讓，反而讓整體更靠近預設的目標。但若大眾集合走向了一條死胡同，又或是委曲求全的目標早已遠離了自我所盼，那或許只有兩種方法，要嘛重新導航，要嘛絕然離開，而陳嘉玲選擇了後者。

無論工作還是感情，她都已經預見了盡頭，而這樣的終點，並非自己一心所求，既然如此，就及時停損，不苛責過去，也無需陪葬未來，好好的給予祝福，以後的路只有精彩，沒有彼此。

這部劇集的成功除了題材新穎，以及各個演員的扎實功底，將角色刻畫得非常具有說服力。另外，故事以喜劇手法包裝生命中的各種無奈，舞台劇式的演繹呈現，讓觀眾在笑鬧之餘，反思自我的現實情境：追逐生命中的價值，無關年紀，無關階層，時間不會等你，但同時，它也不曾還你一頁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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