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導指出:這件作品是一位叫班謝馬勒的藝術家把自己關在展場量身定製的大石頭裡七天。在未來七天內,觀者只能透過石頭的外觀,觀賞這個藏著藝術家的「活體雕塑」。這是一場絕對孤獨的行動表演,藝術家把這段關在石頭裡的時間當做一場地心的旅行,他試圖逃離人類的時間感而去體驗礦石的速度。他將度過不見天日的七天七夜。
這件行動作品十分駭人,不得不佩服與讚賞藝術家的決心與勇氣。
從這件作品,我看到了一個夢魘,我想人們或多或少都曾有過那樣的夢魘,我就曾有過被封在磚砌的牆面的夢魘,好像是我的骨灰和著水泥就封在那樣的磚塊裡,禁錮在那四四方方的磚塊所組成的牆面裡,無論我如何呼喊都沒有用,那似乎是我有意識以來就存在的困境;後來我發現呼喊的不只有我一個,有好些沉重的哀嚎與喘鳴,就傳自我周遭那沒頭沒臉的四四方方的磚塊裡……
我想到了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冰男〉,一個女人如何因為愛情,被她所愛的男人同化、漸漸凝結成冰的過程。我還想到蛇髮女妖美杜莎,據說只要被凝視一眼就會變成石頭,卡爾維諾在《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提到:「我有時候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硬化成石頭:這是一種緩慢的石化過程,儘管因人因地而有程度差別,但無一生靈得以倖免,就好像沒有人可以躲過蛇髮女妖魅杜莎的冷酷凝視一樣……」
但所有的夢魘都是被動式地上演,這個藝術家的行動表演,卻讓人感覺到他是自覺自發,帶著清醒的意識直接進入夢魘的行動,就像是村上春樹在《發條鳥年代記》裡讓男主角拿著他的球棒進入井裡一樣,是一種對決。
藝術家把自己關進石頭裡,直接去體驗礦石的質感與密度如何施壓在有血有肉的自己身上,血液、關節、肌肉與骨骼如何僵滯的過程?以及精神與意識在那樣極端緊縮與壓迫的狀態下究竟會產生何等的變化?在這七天七夜內(吃喝拉撒應該可以出來吧?),他除了無法與人溝通交流,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情感,身與心更是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在與那禁錮在自己身上的頑冥礦石進行難以言喻的拮抗。
報導指出這項作品引發很多觀賞者的負面反應,讓一向門庭冷淡的粉絲頁突然塞爆各式留言,很多人質疑:「這也叫藝術」?有人甚至激烈地說出:「這回藝術是真正死了」,我想激烈情緒背後所發散的訊息是:這項作品的確引發了人們的不快,翻攪出了人們下意識的騷動與不安。
其實,我們只要想一想當大地震發生時,多少人被困在坍塌的建物堆中動彈不得,生存的空間被壓縮到極限,生命一點一滴地被剝奪,孤立無援地等著救援的恐懼心境;還有那在瞬間被火山熔岩封住的龐貝古城……夢魘一向是人們所想要逃避的,現在竟然有一個人活生生地要進入這樣的夢魘,也無怪乎會大大激發人們的原始恐懼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