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尋求普世價值
生命究竟有無意義?有無價值?人生的目的究竟為何?古今中外,多少哲學家思索著此一系列的問題,卻始終沒有一個放諸四海皆準的解答。關於尋找「人生」的定義,有人比喻為:在一間黑暗的屋子裡找一隻並不存在的黑貓。可見刻意尋找「人生」的定義,必然無濟於事,註定更加茫然、迷惑。即便找不到答案,每個人依然會面對生、老、病、死的歷程,各自擁有不同的人生。
作家同樣在思考人生,試圖藉由寫作來探尋人生的意義,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1877-1962)的《流浪者之歌》,以古老印度為時代背景之主角「求道有成」的故事,就是這樣一本帶給讀者人生啟示的作品。
赫曼‧赫塞出生於德國,但他和印度關係匪淺,其外祖父不僅是長居印度的傳教士,更是研究印度文化的學者,通曉印度方言,編輯許多印度文獻百科,而赫塞的母親即生於印度,赫塞也從小就在外祖父充塞印度文獻的書房裏流連,和兄弟姊姊一起唱著印度教的傳統經典。1911年,赫塞經印度、中國到馬來西亞等地,實地了解庶民生活與文化。雖然《流浪者之歌》的故事背景安排在印度,作者借用了佛陀的名字悉達塔,書中提及許多印度經典,但這只是一種「外衣」,實則並未深入觸及印度教義的核心,而是尋求所有思想體系共通的普世價值。
《流浪者之歌》分第一、第二部,共12章。第一部4章完成後,作者苦思主角悉達塔何去何從,歷經一年半才著手寫作第二部,於1922年完成。其後赫曼‧赫塞創作不輟,於二戰結束次年的1946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桂冠。
(二)追索真我
《流浪者之歌》以主角悉達塔的人生際遇為敘事主軸。悉達塔是婆羅門之子,印度種姓制度中的頂層階級,和同為婆羅門子弟的好友葛溫達一起長大、學習,所有的人都喜愛俊美、聰明、渴求知識、彬彬有禮的悉達塔,因他而感到快樂,但他的內心並無喜悅。這些不滿日漸累積,悉達塔常對自己念誦《歌者奧義書》裏的句子:「無偽,梵名是真──無虛,知之者如常駐天界。」那境界顯得如此接近,然而他從未完全到達天界,心靈最終的飢渴未曾消解。悉達塔為了追求真我,不顧父親反對,堅持加入苦行僧之列,成為「沙門」,父親最後不得不退讓妥協,好友葛溫達亦與悉達塔同行。
與沙門苦修3年,悉達塔學到許多離棄自我的法門,踏上離棄自我的道路,忍痛,自願受苦,克服痛楚、飢餓、乾渴、疲勞,停駐在無我之中,卻依然回歸於自我,再度感受輪迴的苦難。悉達塔認為,所謂入定、離身、齋戒、止息等等,只是暫時逃離自我的折磨,對抗生命之痛苦與荒謬的短暫麻醉。所有的沙門會漸漸變老,但沒有一個會達到涅槃。悉達塔雖然在此找到慰藉,陶醉其中,學會自欺欺人的技巧,唯終究找不到那根本的「道中之道」。悉達塔內心充滿疑問,和葛溫達離開沙門,前去尋找傳說中的佛陀。沙門長老聞之大怒,然被悉達塔的意志所折服。
悉達塔和葛溫達見到佛陀,聽聞佛法。經佛陀開示,葛溫達衷心佩服,皈依加入沙彌僧團。悉達塔與佛陀面對面交談後,相信佛陀本人真正深入自性,已找到死亡的解脫之道,但悉達塔認為佛陀沒有揭示親身經歷的秘密,而這是無法言傳教導的,於是悉達塔選擇離開,欲經由實際體驗世間生活以尋求開悟。
與好友葛溫達分別,悉達塔跟往昔的種種一刀兩斷,穿透現實世界的假象,向自己學習,認識自己,尋找真我──亦即那個未知的最中心,生命的秘密。悉達塔像個覺醒之人,重新開始他的生活,卻也感到說不出的孤單。
以上是《流浪者之歌》第一部,第二部敘事大要如下:
既然沒有任何上師能解救悉達塔,他走入世間,藉由親身經歷去追求真我。他不為情慾所誘惑,接著遇到名妓卡瑪拉,悉達塔向她學習愛之道。卡瑪拉被悉達塔之俊美、自信所深深吸引,為他著迷。她將悉達塔推介給大商人卡瑪司瓦米,替卡瑪司瓦米工作,解決了經濟問題。悉達塔看著人們以一種稚氣或是動物般的方式度日,內心喜愛卻又輕視。悉達塔不是真正的商人,但經商使他致富;跟卡瑪拉談戀愛,成為最好的愛人。卡瑪拉教導他,愛戀之人在歡愛之後分開之際都會互相讚嘆,都會被對方所征服,也征服對方,使雙方都不會過度饜足而生厭,也不會產生利用或被利用的不快。悉達塔如此這般揮霍生命,獲得凡夫俗子想擁有的一切。卡瑪拉知道,悉達塔不會愛她,也不愛任何人,但她打算將來要懷他的孩子。
過著芸芸眾生的日子,悉達塔追求財富,享受感官之慾,乃至於耽溺賭博,漸漸地變得內在遲頓,行為怠惰。悉達塔40歲了,驚覺眾生的目標不是他的,眾人的世間對他來說只是一場遊戲,如同周而復始的輪迴。倦怠的悉達塔領悟到,這是愚蠢的遊戲,乃突然不告而別。卡瑪拉對此並不驚訝,她打開金色鳥籠,放走小鳥,不再接客,此時她已懷有悉達塔的骨肉。
離開豪宅的悉達塔厭惡一切,來到河邊,尋短之際,突然聽見內心深處的聲響「唵」,這是婆羅門禱詞的恆常開端與結尾,神聖的「唵」代表著許多意義,如「圓滿」或是「完整」。而在這一刻,因為這「唵」觸及悉達塔的耳朵,他沉睡的心靈醒來了,意識到自己行為的愚蠢。悉達塔隨即安睡,醒來感覺獲得重生,了解形體之無常。這時與昔日好友葛溫達重逢,葛溫達對於悉達塔朝聖之心路歷程,感到懷疑,葛溫達仍然踏上自己的尋道之路。由於大河帶來神聖的聲音與諭示,悉達塔愛上了這條河,不急於離開。
悉達塔留在河邊,找到20年前有擺渡之緣的船夫瓦蘇德瓦,接受邀請,與其同住,也成為船夫,一起擺渡過活。悉達塔傾聽河流,向河流學習,學到一切。幾年過去,世尊戈塔達即將圓寂,各地佛陀弟子紛紛趕回上師身邊,卡瑪拉也帶著兒子小悉達塔前往。悉達塔和卡瑪拉在河邊重逢敘舊,詎料卡瑪拉遭毒蛇咬傷,搶救不成,不幸身亡,留下兒子給悉達塔。11歲的小悉達塔早被寵壞,不接受父親的愛,悉達塔因愛而迷失,因愛而痛苦,父子爆發激烈衝突之後,兒子逃走,悉達塔追而未得,趕到城市的昔日林園,還是沒能找到兒子。瓦蘇德瓦一路隨他而來,喚醒出神的他,二人一起回到渡口的家。悉達塔痛苦甚久,如今對一般人比較沒那麼自恃聰明了,他甚至於尊敬尋常百姓對生活的熱情。悉達塔自河川醒悟到,昔日父親猶如今之自己,為著兒子而痛苦,他向瓦蘇德瓦吐露心聲,也傾聽河川千百個聲音交織成的偉大曲子,此由代表圓滿的「唵」所構成,於是悉達塔的自我與天地融為一體了。在這一刻,悉達塔停止對抗命運,停止受苦,內心充滿覺悟的快樂;瓦蘇德瓦一直等待這個時刻到來,隨即告別悉達塔,獨自走入林中。
年輕時的好友葛溫達皈依上師,不斷地追尋正道,與悉達塔重逢。在悉達塔眼中,葛溫達是在過度追求,這是永恆的迷失。悉達塔和葛溫達論道,認為道之言傳,欠缺圓滿,沒有一體性;而時間並不是真實的,罪人的現在即是未來佛,他的未來已在當下,所有的死者都有永生,世界在每一刻皆圓滿,悉達塔愛這樣的世界,樂於成為其中的一部分。葛溫達受到吸引,親見悉達塔尋得正道,不禁感動落淚。
(三)悉達塔之正道
「悉達塔」梵語意為「覺醒者」,或是「一個達到人生意義的人」。赫曼‧赫塞《流浪者之歌》透過小說主角「悉達塔」之求道,以一種不同的方式講述了佛陀的故事。
當悉達塔還是個小男孩,和他相關的只有神與祭祀;少年的時候,只有齋戒、思考、冥想可做,追尋真我永恆的境界;等他長成年輕人,苦行僧的生活吸引了他,生活在森林裏,忍受酷熱和霜凍,學會忍飢,學著離我;然後他奇妙地聽聞偉大佛陀的心法,對世界整體的覺知在體內環繞,有如自己的血液。然而他依然必須離開佛陀和他偉大的思想,因為這世間沒有更好的法,唯有繼續遊歷體驗,離一切法、一切上師。他從名妓卡瑪拉那裡學到情慾,向卡瑪司瓦米學習從商,累聚財富,浪擲金錢,學會珍愛自己的肚皮,學會寵愛自己的感官感受。這樣度過許多年,失去了性靈,忘記如何思考,遺忘「整體」。繞了一大圈,經過那許多愚行,那許多累贅,那許多錯誤,那許多厭惡、失望和哀嘆,使他重新變成一個孩子,重新活過。悉達塔從自己的身體和心靈經驗到,他非常需要罪,需要肉慾、追求財富,需要虛榮和最受輕視的絕望,好學會放棄抗爭,學著愛這世界。不要怨恨這個世界和自己,能以愛、讚嘆及敬畏來看待這個世界、自己以及天生萬物。
悉達塔追尋的目標,是入於空境,無欲、無念、無幻、無喜、無悲;讓自我死去,再也無我,得到自心空明的平靜,在無我的思想裏面對神妙。經過入世的經歷,悉達塔知道了究竟什麼是智慧,而自己所長久追尋的,乃是心靈的意願,一種能力,一種神秘的技巧,亦即生命當中的每一刻,有著「一體」這個想法,感覺這個整體,能將所有一切吸入。慢慢地這個想法在他心中綻放,知曉世間恆常和諧,圓滿,微笑,一體。最終,悉達塔由於大河的諭示,達到自我與天地融為一體的境界,修得了正道。
(四)戈塔達佛陀之道
悉達塔未皈依佛陀戈塔達,但他並不否認戈塔達是大圓滿者。
佛陀戈塔達克服了世間的苦,停止轉世輪迴,他沿途傳教,受到年輕人的敬愛,身無長物,沒有家業,沒有妻累,身著苦行僧的黃袍,卻是展眼舒眉,是位聖者。他安靜的臉龐既不快樂也不悲傷,有如向著內心輕輕地微笑著,隱隱地微笑,沉靜,安詳,猶如一個健康的孩子。就連那安詳垂下雙手的每一根手指都訴說著平和,透露出圓滿,不求不趨,在綿延無盡的平靜裏緩緩地呼吸,在綿延無盡的光裏,在無法沾染的祥和裏。悉達塔眼中的戈塔達,這般自由,如此莊嚴,這樣安定,這樣坦然,像個孩子又充滿神秘,只有真正深入自性的人才能擁有這般的眼神和步伐,也是讓悉達塔唯一不敢迎向他目光的人。佛陀戈塔達開示眾生,何謂苦,以及苦的源頭、離苦之道。雖然有生皆苦,世間皆苦,然解脫之道已經出現:皈依佛法之人即得解脫。
與戈塔達對談時,悉達塔提出挑戰,謂未曾片刻懷疑其心法,未曾片刻懷疑戈塔達已經成佛,達到那至高無上的目標,尋得死亡的解脫之道,此乃戈塔達走自己的道路,藉著思考,藉著冥想、體悟、開悟而得,而不是經由任何法!悉達塔指出,沒有人會因為法而解脫,戈塔達無能以法來傳達開悟的那一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亦即戈塔達並沒有揭示親身經歷的秘密,這也正是為何悉達塔要繼續遊歷的原因。
悉達塔認為,知識可以傳達,智慧卻不然。智慧存在於各種遭遇的包容裏,必須親自去體驗才行。悉達塔告訴好友葛溫達,每個實相的相對面也同樣真實,真相如果是單面的,永遠只能被說出來,以文字來包裹。凡是由思想而來,用言語傳達的,都是單面的,都只有一半,也都缺乏整體、圓滿,沒有一體性。偉大的戈塔達要以言語教誨世間事,那麼他就不得不將世界分成輪迴和涅槃,假象及實相,痛苦和解脫。戈塔達體認到人存在的短暫和空無,然而依然這樣愛人,使得他將漫長而艱苦的一生只用來幫助別人,教導別人。悉達塔依然視戈塔達為偉大的老師,愛他的實質面更勝過他所說的話;悉達塔不是從他的言論,不是從他的思想看出他的偉大,而是他的作為,他的一生。
(五)瓦蘇德瓦傾聽大河之道
瓦蘇德瓦雖是船夫,卻為悉達塔求得正道的關鍵人物。
悉達塔離開佛陀停駐的祇園,走進世間求道,渡河時初次遇見船夫瓦蘇德瓦。瓦蘇德瓦告訴沒錢付船資的悉達塔,從一條河可以學到許多,並預告悉達塔以後必會回報,因為他從這條河學到了:一切都會回返。果然,超過20年後,努力成為芸芸眾生之一,卻驚覺這樣下去,生命沒有價值,乃遽然離開塵世的悉達塔,再度於大河渡口與瓦蘇德瓦重逢。
瓦蘇德瓦喪偶,他懂得傾聽,沒有任何不耐煩,既不稱讚也不指責,只是聽著。他在渡口自渡渡人,說這條河教會他傾聽,可以自這河學到一切。悉達塔亦從這條河學會永不休止,這河特別教會他傾聽,以沉靜的心傾聽,以等待、開放的心靈去聽,不帶狂熱,沒有期望,不加批判,不生想法。悉達塔領悟到,對這河而言只有當下,沒有過去的陰影,沒有未來的遮掩。他看著自己的生命,發覺那也是一條河,男孩悉達塔、壯年悉達塔和老朽悉達塔只以陰影分別,沒有真實的界線。悉達塔的前世也沒有過往,一切在過去是空,也將成空;一切都存在,一切皆有真性及當下。他感到,一切的苦、所有的自我折磨和自我恐懼皆是時間,只要克服時間,一切重擔以及世間所有的敵意都會離去,都會被克服。悉達塔打破時間的觀念,告訴好友葛溫達,沒有一個人是完全神聖或是完全罪惡的,因為人們服膺於假象,於是時間像是真實的;但悉達塔不斷經歷到,時間並不是真實的,世間與永恆之間的對立,苦與樂,邪與善之間似乎存在的對立也只是假象,這世界於是乎時時刻刻莫不圓滿。
此外,小悉達塔逃離後,悉達塔為親情所苦,瓦蘇德瓦開示道,兩個啃香蕉的老人住在茅屋裏,連米飯都能當作美食,老人的心境平靜,孩子卻不然,要孩子接受老人的愛與善意,這一切對孩子來說,不就是強迫、處罰嗎?此番言語為悉達塔指引了正道。悉達塔終於懂得真正去傾聽大河,完全放空自己,他聽到河水裏的許多聲音,感受到所有聲音,所有目標,所有渴望,所有痛苦,所有快樂,所有的善與惡,這「全部一體」即為世間,一切合在一起就成為諸事之河,是首生命之樂章。他心頭為之明朗,再也沒有意志與之對立,認識到圓滿,認同諸事之河,認同生命巨流,充滿悲憫,充滿同喜,同流沉浮,融入一體之中。
悉達塔告訴好友葛溫達,前任船夫瓦蘇德瓦是個非常簡單的人,他不是思想家,但他知道絕對必要的,就像戈塔達知道的一樣多。換言之,瓦蘇德瓦也是大圓滿者,是個聖人,開示悉達塔,幫助悉達塔求得了正道。
(六)擺渡與鳥兒的象徵
文學結構主義主張,象徵語碼(Symbolic Code)來自於對立。《流浪者之歌》主角悉達塔求道的過程中,「擺渡」和「鳥兒」的象徵意義,頗為耐人尋思。
船夫瓦蘇德瓦告訴悉達塔,無數的人過河,這條河只是旅程的阻礙,他們遠行追求財富和生意,參加婚禮或慶典,而這條河橫在他們的路上,船夫的作用就是讓他們儘快越過這個障礙。但這無數人之中,少數幾個,不再把這條河看成阻礙,他們聽見河流的聲音,細聽了這河,於是這河在他們眼裏變成神聖的。瓦蘇德瓦擺渡為生,將人們由此岸運送至彼岸,可喻之為求道的過程,由迷惑到醒悟,從痛苦的世間到極樂世界;亦猶如人們由生至死的歷程。最後,瓦蘇德瓦走入深林,悉達塔則超脫生死、求得真我,繼續在渡口擺渡,渡芸芸眾生。擺渡的「此岸∕彼岸」、「苦∕樂」、「迷惑∕醒悟」、「生∕死」等之對立,可謂饒富意味。
至於名妓卡瑪拉林園豪宅的金色籠子裏,那隻罕見的、會唱歌的小鳥,悉達塔曾夢見這隻原本每天清晨都會宛轉鳴唱的鳥兒,再也發不出聲音,僵硬地躺在籠子底,悉達塔將鳥取出,丟到巷子裏,就在這一刻,他感到驚恐萬分,心痛至極,彷彿隨著這死去的鳥,他所有的價值和善良也跟著被丟棄了。悉達塔夢見的那隻鳥已經死去,死去的更是他心中的那隻鳥兒。後來,悉達塔不告而別,卡瑪拉得知悉達塔失蹤的消息,她走到窗邊,打開籠子的門,抓出那隻鳥,讓牠飛走。這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鳥兒,象徵悉達塔追尋正道的心被世俗所束縛。悉達塔以為鳥兒死了,如同自己追尋真我的心已不存在;事實上,會唱歌的鳥兒沒死,而且被放出鳥籠,獲得了自由,亦即悉達塔胸中的那隻鳥兒並未死去,得以飛翔於天際,繼續去追求正道。金色籠子裏這隻鳥兒的「死∕生」、「束縛∕自由」之對立象徵,發人深省,同樣值得細細咀嚼。
(七)人生的寶貴啟發
依結構主義的觀點,作品裏某些字句與描寫雖是具體的呈現,但隱含某些意義,把這些有意義的文字組列起來後,往往便會發現這些文字共同指向比較抽象的意義,此一「內涵語碼」(Connotative Code)即為英美現代文學批評所謂的「主題」或「主題結構」。任何具有藝術價值的小說,莫不蘊含崇高的主題,具有思想卓越的內涵語碼。
赫曼‧赫塞《流浪者之歌》藉由主角悉達塔,以一種不同的方式講述了佛陀的故事,以及悉達塔入世而超脫名利、情慾、生死,求得正道的個人醒悟之歷程,不同於嚴肅的宗教典籍,且未鑽進任何宗教系統,提醒世人勿陷入文字障、言語障,避免過度求道的迷障,深入思索大河一樣的人生,表達極為深刻的內涵語碼,可謂充滿智慧,猶如黑夜的星辰,讓讀者仰望、尋思,進而獲得人生的寶貴啟發,心靈的空靜與適然,《流浪者之歌》足以不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