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d End症候群

「你怎麼老是看一些悲劇結局的故事啊？」

那天在宿舍，學長興致一來，隨意翻閱了幾本我借來的小說後，這麼問我。

「因為，只要有了抵抗力，到時候才不會太心痛。」

我藏在書本後的表情可能稍微扭曲，不過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的回答學長。

喜歡看小說的我，其實並不是那麼喜歡故事有個壞結局。如果連在幻想的世界都不能得到回報，那要如何在真實的生活裡過下去呢？人世間的苦已經太多了，何必要自找罪受。雖然以一個平凡的人來說，這樣搞得自己好像是個看透世間的人，有點中二，不過這也是在認識學長之前的想法。

擺脫令人窒息的高中生活，我考上了一間離家甚遠的大學。這也是瞞著爸媽偷偷修改志願順序的結果，平常都能盡量順從父母的期望，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小小的反抗。面對住宿生活，其實也挺雀躍的，就好像初次展翼的鳥一般。

拖著有些沉重的行李箱進寢室時，發現房間內已經有人先搬進來了，只是不見人影。稍微環顧一下房間，雖然並沒有很髒亂，不過位置上還是有些灰塵，在把行李拿出來之前，還是先打掃一下比較好。於是我開始打掃。暫時告一個段落的時候，肚子響起了叫聲，我不經意地開口詢問：「媽，晚餐要吃什麼？」話才剛說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家裡了。真是丟臉死了，希望不要被其他人聽到。羞恥感結束後，失落感頓時湧上，不知怎的有種想哭的衝動，早上出門出門前還要媽媽不用那麼操心，連媽媽特地一大早準備好要給我在搭車時吃的東西都沒拿，就匆匆離家。結果才第一天就開始想家了。我忍不住情緒，小聲地啜泣起來。同時，門也被打開了。

「嘿，幸好門沒鎖，學弟，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晚飯…你怎麼啦？」闖進房間的人原本輕鬆的語氣，在看到我哭泣時的樣子，頓時慌亂起來。

聽到陌生的聲音後，我才發現有人進來，我強硬忍住自己止不住的眼淚，轉過身去不讓那個人看見自己窩囊的樣子。

「學弟，你是想家…嗎？」那個人試探性的問，我點點頭。好丟臉，跟同寢的人第一次見面卻是這種情形，讓我有別種意味上的想哭。

那個人搔了搔頭，走到我身邊，雙手展開把我擁進懷裡，邊拍著我的背邊低聲安慰。

「沒關係的，哭一哭就算了。」

雖然對突然的肢體接觸感到驚訝，但是感受到體溫和耳邊低喃的溫柔後，我還是忍不住在那個人的懷裡盡情流淚。

雖然第一次見面就是這麼丟臉，但學長似乎不怎麼介意。

「唉呀，我大一剛搬進宿舍的時候也有那樣的經驗，不過那個時候我是躲在棉被裡面偷偷的哭啦。」之後有次聊起這件事的時候，學長這麼說，還露出了有點靦腆但感覺得出自豪的笑容。一般來說，會有人做得到對初次見面的人擁入懷中安慰嗎？就算不問其他人的意見，我也覺得這個學長太過好人了。

待我的眼淚止住，收拾好心情後，學長跟我互相做了自我介紹。學長今年大三，跟我同系。我喊他學長時，他顯得有些彆扭。

「我又沒什麼學長的樣子，別這樣叫啦。」

但我還是叫他學長，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對我來說，學長大概是第一個能做朋友的「大人」。親戚，或是爸媽的朋友雖然也是大人，但是卻不是可以傾訴或依賴的對象，但學長對我來說，是這樣的對象。剛進大學什麼都不懂的我，多虧了學長，才能夠迅速的了解環境。儘管因為選課的關係，我與學長的時間多多少少有些錯開，但在學長有空的時候，都會帶著我四處逛逛，舉凡學校周圍哪間店比較好吃，該去哪邊買日用品，教室在哪邊…等等。

儘管學長很會照顧人，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交友圈。偶爾學長會帶兩三個同學回寢室，買了消夜，還有不該大聲張揚的飲料—酒，就那樣吃吃喝喝嬉鬧一整晚。我也曾經在學長的慫恿下喝了一口試試，但是喝不出酒美味之處的我後來都拒絕了。學長可惜我不能陪他喝，但是也不會勉強我，消夜倒是會勸我幫忙吃完，若是不答應他還會硬塞。

儘管沒有一起喝，但是陪喝的機會倒是很多。學長酒力並不是很好，往往喝到醉倒後聚會就會解散，留下不省人事的學長與我留在寢室裡。當初分配睡下鋪的我儘管無奈，但是卻又有點高興：佔據著我的床位的學長呼呼大睡，而我則是躺在學長的床上，感受學長的氣味。隔天早上，淋浴後的學長往往只穿條內褲在寢室。剛開學的時候學長還會再套件T恤，跟學長熟了以後他就越來越開放。在我刻意別過頭去不看學長時，學長就會故意抱著我，說不要介意。我說，學長的又沒啥看頭，他就會假裝生氣的抱我更緊，問我哪裡沒看頭。

事實上，受到照顧的也不只是我一人，其他同學也或多或少受到他的幫助。學長是個會主動攬下大小事情的人，舉凡講義的影印、購買書籍、系內聚餐等等，幾乎都可以看到學長的身影。

「李學長真的人很好耶。」同系的女同學們某次下課時在聊天，我正好路過聽見，本來想早點離開教室，卻停下腳步。

「對啊對啊，人長得又高又帥，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不知道耶，不過像他這麼優，應該早就有了吧？」

是啊，學長可能早就有女朋友了，我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在我念國中的時候，比較內向的我，曾經也被鄰座那個外向活潑的男孩吸引。某次放學回家的時候，我鼓起勇氣組織自己破碎的言語，向那個男孩表達好意，那個男孩臉上的表情是半分困惑、半分嫌惡。第二天，那個男孩不再主動向我搭話。一個禮拜後，班上的男生都不會主動靠近我，直到畢業。班導師也曾經私下找我單獨去詢問，但我什麼也不肯說，班導也只能放棄。

上高中時，同樣是鄰座的男孩，有天看見他桌上一片CD，封面看起來是外國的樂團，我好奇的開口詢問後，他拿起一邊耳機遞給我，因為線太短，我不得不挨近他，雖然耳邊音樂的確悅耳，但讓我心跳加速的，是不意貼緊我的手臂的，他的體溫。有一次放學，和三五同學一起回家時，幾個高中男生在路上打打鬧鬧的，那個男孩毫不在意的向我勾肩搭背，我得竭盡全力擺出一副沒什麼的表情。

「你們這樣很gay耶。」其中有個人突然這樣說。

我一怔，把那個男孩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拿開，露出戲謔的表情說「靠，不會吧。」

「對啊，gay超噁的，不要亂講好不好。」那個男孩皺著眉頭，但露出挑釁般的微笑，略帶怒意說。我與那個男孩之間，默默地拉開距離。尷尬的沉默一陣子後，高中男生們又重新開始嘻嘻哈哈的行走。

之後，雖然仍然維持著同學關係，不過那個男孩不再對我勾肩搭臂，雖然會借我CD，但是也不會那樣隨興地拿起一邊的耳機讓我聽。那時的一句話，如同一根刺，戳破了我那充著曖昧情愫的氣球，直接墜地。

大概是為了逃避現實，我習慣徜徉於閱讀的海洋中，不知不覺也成我的興趣。雖然看到感興趣的書就會想買，不過學生的零用錢總是不夠，也因此，圖書館成了我的好夥伴，每次從圖書館出來，都會抱個兩三本書離開。回到宿舍，我的桌上常常堆滿了還沒看完的書。

當我沉浸在書中的世界時，突然聞到一股香氣。下一秒房間的門被打開，學長帶了一袋消夜回到我們的房間。我抬起頭來，正好學長戳了一塊鹹酥雞遞到我面前，我馬上張嘴一咬。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學長就會纏人的逼過來要我試味道，當然過程中免不了會肢體接觸，為了避免這樣的情形再度發生，我養成了食物來了就吃一口的習慣。

「哇，你怎麼借那麼多書啊，那麼用功？」學長隨手拿起一本我借來的書翻了翻，又放了回去。

我說，那些都是課外書，我不是那種認真唸書的學生。學長聽了以後哈哈大笑。

「別老是看書，都上了大學，去交個女朋友不是很好？」學長用調侃的語氣說。

我說，學長你還不是沒有女朋友。聽了我的回話後，學長垂頭喪氣地說不出話，但很快就振作起來。

「少囉嗦，陪我去兜風。」像是為了挽回劣勢，學長把我手中的書抽走，隨手一放。一手從口袋中掏出機車鑰匙，一手就拉著我起身離開房間，我只好無奈的把書丟下。被學長大手握著的手腕，我感到一絲甜蜜，卻又有一絲痛楚。

「所以，你覺得學弟攻學長受比較萌囉？不用多說了，決鬥吧。」社員A(女)說。

「學長攻學弟才是王道，你怎麼都不懂呢？」社員B(女)說。

我是誤打誤撞加入腐女社…不對，是動漫社，剛進大學的時候，學校舉辦了社團博覽會，沒參加過社團的我，充滿興致的逛著各個攤子，聽聽各個社團的介紹。逛到其中一個攤位時，發現桌上擺滿了漫畫，我好奇的拿起其中一本，略為翻閱，發現其中的內容是兩個男人肉體交纏，台詞還是兒童不宜的激情內容時，雖然有些驚訝，但由於從未見過這類型的漫畫，我忍不住繼續翻了又翻。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同學，你也對BL有興趣嗎！」我抬頭一看，發現一個顧著攤位的女同學我急忙把漫畫丟下，迅速的逃離現場。

回寢室以後，我上網查了查BL是什麼，隨著查出來的結果越來越深入，越看越面紅耳赤。突然寢室的門被打開，我嚇了一大跳，連忙關掉視窗。不自然的動作被學長看到以後，他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說他也了解男人的需求，下次有什麼好康的記得跟學長分享。我生硬的答了聲好以後，學長賊笑著離開了。要說學長誤會倒也沒有，後來我把看到一半的漫畫看完，忍不住自己發洩了一次，在幻想中與受方交纏的攻方的臉，我忍不住換成學長的。

「唉呦，你怎麼又在看這麼虐的作品，最後小受不是死了嗎，只剩小攻在那邊痛苦。」

「唉呀你不懂啦，小攻這麼犯賤，到小受去世以後才發現不能沒有小受，這樣的結局剛剛

好啦。」

「吼，為什麼不看一些happy ending的故事咧，看小攻小受甜蜜的滾床單不是很好嗎？」

「對啊對啊，最好是告白以後兩個人心意相通的初H，這樣的結局最完美了。」

旁邊的社員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起怎樣的結局才是最萌的，我感到有些苦悶。雖然BL作品內大部分都是happy ending比較多，但是我卻喜歡找些劇情苦悶、過程艱辛、結尾悲劇的作品來看，儘管看完以後心情變得更差，但我還是忍不住繼續尋找這類作品。在看著這類作品時，我總是會想起國中的時候被排擠的回憶、高中時暗戀對象嫌惡的表情。為何明明都能沉浸於幻想之中，卻還是不斷地用苦悶的現實提醒自己呢？

那天被動漫社的學姊們不由分說的抓去參加ACG卡拉OK大會，雖然是被逼著去的，不過還算是有趣，一個不注意，自己也跟著唱了好幾首歌。等回到宿舍時，已經接近深夜了。我拿出鑰匙打開門後，正好看見學長與一個女生擁抱，兩人正吻得難分難捨。我就這樣楞楞看著他們，直到他們暫時分開時，注意到我的存在後，學長與她急忙分開。

「抱歉打擾你們了，不用在意我，請繼續。」我笑著說。等到把門掩上後，臉上強掛出的笑容才垮下來。

之後的我找了一間網咖過夜，為了把學長與女生親吻的畫面趕出腦海，盯著電腦螢幕的我徹夜未眠。

由於早上還有課，講義什麼的都還放在寢室，我也只能無奈地踱回。打開房門，學長還在，但那個女生不在了。房間內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水味。

「歹勢，我想說你都這麼晚沒回來，搞不好會在外面過夜了，所以才…」學長略顯尷尬地笑著。

我說，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會介意啦，下次提早跟我說一聲。」學長的臉微微泛紅。

我說，好的，下次我會記得，還有，沒關係，我真的不會介意。

經過那次以後，學長越來越少待在寢室，也不會沒事就找我去兜風了。有的時候學長晚上回來，沒有帶消夜也不會跟我聊天，只是倒頭就睡。學長進門時偶爾會帶著香味，那不是我跟學長一起去買雞排時的香味，也不是學長用的沐浴乳香味，是那次撞見學長跟女生親吻那天，同樣的香水味。

「吶，這次社刊你要不要寫點什麼啊？」動漫社的同學說。

「對啊對啊，上次看你寫的短篇故事，感覺不錯耶，雖然是bad end啦。」另一個同學說。

我說，沒辦法，我只想寫bad end。

覺得腦內想法越積越多，不知該如何宣洩時，動漫社的同學們向我邀稿。其實也不是特別向我一個人，而是要作社刊。本來大家就會在臉書的社團頁面發表或是分享一些東西，趁這個機會，我也嘗試了寫寫看短篇小說。雖然張貼前覺得有點害羞，不過實際得到了讀後感跟意見後，還是意外的感到充實。

「可是你看，人生的苦已經這麼多了，為什麼連故事結局都要這麼悲慘咧，讓相愛的兩人可以從此幸福的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對啊，歷經千辛萬苦排除萬難，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以後，可以白頭偕老，不是很棒嗎？」

「不過現實生活中能夠同性結婚的國家不多呢。」

「對了，你們覺得男男生子的結局如何？」

「喔不行，那太雷了。」

「為什麼啊！在故事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不是嗎！」

照慣例的離題，讓我得以鬆一口氣，不用回答最初向我拋出的問題。

某天晚上，雖然沒有約好，但我還是沒把門上鎖等著學長回來。門打開時，我聞到濃濃的酒味。學長進門後倒頭就睡。我搖搖他的身體，要他去洗個澡，回自己的床上再睡，不然味道很重很難聞。學長突然猛地抱住我，開始哭泣，哭著說他們分手了。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學長，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我只好一邊輕輕拍他的頭，聽他哭訴。過了一段時間後，學長的哭訴轉為囈語，最後傳來低沉的呼吸聲。我想學長應該是睡著了，今天就讓他睡下鋪吧，想起身離開時，學長卻緊抱著我不放，我無可奈何，只好就這樣躺在學長身邊，想著小說的事，以及該如何撐過這個夜晚。

早上醒來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在學長的懷裡，在床上近距離感受到學長的體溫與氣息，霎時讓我有種還在作夢的感覺，但酒味隨即提醒我回憶起昨夜的事，本來平穩的心開始狂跳。學長不知何時又把自己脫到只剩一件內褲，裸著的胸膛為為起伏著。我把學長的搭在我身上的腿推開後，走進浴室，難得的來一次早晨的淋浴，平穩自己燥動的情緒。

洗完澡出來後，發現學長已經醒了，我把毛巾掛好，倒了杯水後，想了一想，還是再倒一杯水，遞給死盯著我卻一句話都不說的學長。

「歹勢，給你添麻煩了。」學長一口把水喝乾後說。

我說，沒關係的，哭一哭就算了，算是還你開學時的人情。學長有點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著。

約好要給社刊的作品寫好了，故事是描述一個男人一直暗戀一個女人，兩人從國中到出社會都保持著朋友關係，女人後來與別的男人結婚生子後過著幸福生活，男人雖然笑著祝福她，但也一直將他的心情藏在心底不說出來。某天女人突然出意外過世以後，男人突然收到她丈夫的聯絡，說是整理出一些女人的日記。直到男人細讀以後，才發現女人一直再等他告白。這樣子的悲戀故事。

「是還不錯啦，不過要不要改成兩個男的，這樣比較符合我們的傾向？」

我問，什麼傾向啊？

「當然是BL囉，你看，如果改成兩個男的，故事不就更加揪心了嗎！」

「我最近也覺得虐心系的不錯耶。」

「最好是小攻受盡折磨才發現小受的好，然後小受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之類的。」

「小攻拼命凌虐小受是因為太笨拙而說不出口，結果小受受不了跟人跑之類的呢？」

「這樣哪裡有萌點啦？」

「有啊，在於小受還是覺得小攻才能滿足他，自己跑回去。」

「肉○中毒啊？也太重口味了吧。」

雖然覺得怎樣都無所謂，反正我認為只要故事主旨沒有變動就好，只不過，寫好的東西也不想再動，就這樣刊出去了。

至於我跟學長的關係，又回到他交女朋友之前的時候，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恢復了。只不過變得比從前更親暱一些，也許是脆弱的那面被我看到了，反而更放得開。我和學長在一起的時間變得更多了，出門前學長會問我要去哪裡，他說反正沒事，就跟你去晃晃。

學長會帶我去離學校有點距離的餐廳吃飯，一樣是他載我。行經車較少的路段時，雖然不敢抱著學長的腰，但我會悄悄地把頭靠在他的背上。以前學長在寢室好歹還會穿條內褲，現在洗完澡連內褲都不穿了，直接就從浴室走出來。我叫嚷著不要給我看髒東西，學長卻仍然悠然自得的晃來晃去，說在家裡他都這樣的。

某次學長又找了幾個朋友喝酒聊天，我也在一旁陪著。酒酣耳熟之際，學長的朋友說你學弟很乖，簡直就像你女朋友一樣，學長得意的說那當然，學長的朋友們聽了，起鬨要學長親我一下表示誠意。本來想說只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學長真的兩手捧住我的臉頰，就這樣湊上來，將唇對準我的，親了下去。幾秒以後，學長稍微將我推開，對著他的朋友們咧嘴一笑比了個V，頓時那幾個朋友都喔喔喔喔的鬼叫起來，氣氛也更加熱烈。我則是趁著這個時候偷偷溜出去，平復自己劇烈的心跳。

學長的朋友都離開以後，我開始收拾，學長躺在下舖床上均勻的吐息著，同時也傳來低吟聲。我收拾完後，走到床邊要學長起來，至少先洗個澡後再睡，不然酒味很薰人。叫了幾聲後，學長都沒反應，我只好彎下腰準備搖醒他。就在我伸手搭在學長肩膀時，學長一把抓住我，將我拉到躺在他的身上後。雙手緊緊環抱住我。

我笑著掙扎，說學長你醉了，但是學長並未因此而放手。

我的心跳逐漸加快，同時也能感受到學長的胸膛溫度與搏動。

學長翻了個身，換成我躺在床上。逆著光的學長讓我看不出表情，學長什麼也不說，只是輕輕的吻了我。

我的身體變得僵硬，連忙要推開他，說學長別再開玩笑了。

學長不發一語，大手把我試圖掙扎的手扣著，吻了我第三次，這次的吻，比前兩次激烈許多，他伸出舌頭撬開我的雙唇，靈活的與我的舌交纏。不知何時，學長和我身上的衣物都已褪去，兩人的身體緊密的相連。學長進入我的時候，我忍不住用力抓著學長的背，緊咬著下唇不喊痛出聲。直到學長宣洩在我體內後，癱在我身上沉沉睡去。推不開學長的我也精疲力盡，逐漸失去意識。

隔天早上醒來時，我沒有看到學長。

接下來幾天，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我與學長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但都是在公開的場合。至於寢室的門，他一次也沒開過。不過我有注意到，學長的行李逐漸在減少。

在這樣的情況下，期末考也考完，學期結束了。雖然覺得意外，但是我還是拿到不錯的分數。暑假開始前要搬出宿舍前一天，寢室的門打開了，進門的人，是學長。

或許是早有預感，我並不特別驚訝。行李也收得差不多了，只是還不到離開宿舍的時間。但我還是假裝忙碌的整理。學長走進寢室，拉開座位坐下，默默的看著我。一會兒後，領悟到還是得面對，我也拉開座位坐下，等學長開口。

「你….還好嗎？」學長低著頭，打破沉默的第一句是這樣不痛不癢的問候。

我說，還好，沒什麼事。

聽了這樣的回答，學長抬起頭，正好對上我的臉。他先是一愣，隨即別過頭去，不再看我。

「你….喜歡我嗎？」學長說。

這次換我楞著說不出話了。在我想著該怎麼回答時，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回憶。

剛進宿舍時，被學長攬進懷中安慰時感受的溫度。

載我去兜風時，靠在學長背上那一絲甜蜜。

喝醉酒時，學長吻裡激烈的熱度。

隨著這些回憶一起浮現的，是更久以前痛苦的體驗。

國中時被孤立，那份手足無措、不知自己做錯什麼的慌亂。

高中時被刺痛，事後只能暗自舔舐傷口，卻不想面對自己的選擇。

走馬燈在腦內迅速轉過一圈，我回過神來，第一次好好地看著學長的臉。

混雜著不安與困惑，以及一絲期待的表情。這是在期待我的什麼回答呢？

我說，那天什麼都沒發生過。

學長重複了我的回答，用疑惑的口氣。

我肯定的點點頭。我微笑著說，兩個男生還能發生什麼事？

拖著行李箱跟大包小包，我準備離開宿舍。關上房門前，我聽到學長叫了我的名字，帶上門把的手瞬間停了下來，但我沒有猶豫太久，下一秒就闔上了門。

作為上大學後的第一年來說，還算是個不錯的結束。

回到家以後，整個暑假我都窩在電腦前面，寫了一篇又一篇的故事，有長篇也有短篇。

當然，全都是bad end。誰叫我得了bad end症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