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小袁要出國了,我們請他代購名牌包吧!(喔不是)
小袁利用繼承自阿公袁枚,留下的家學淵源與文化資產,與擔任官方宣傳洋務的新媒體,也就是上海《新報》的主筆,為自己奠定了「文壇領袖」與「洋場才子」的聲譽。他受到招商局總辦唐廷樞之邀而出線,成為海外考察團的成員,與上述淵源不無關聯。
話說,小袁即將赴海外遊歷的消息,不日即在上海報界與舊文人界迅速傳開。他前腳才離開上海三天,上海的大手媒體《申報》,就開始出現讀者投書,撰詩為他送行,接著陸續都有為小袁送別的詩作,刊登在報章上,蔚為美談。這些詩作中,或將小袁的出洋,視之有如張騫出使絕域之壯;或期許他為朝廷效力,招撫外邦,功成歸國;或有引頸企盼他,將海外奇聞筆之於書。
1883年,西曆四月中,舊曆的煙花三月中,不下揚州,而載著考察團遠揚海外的船隻,也不是甚麼遠影孤帆,而是移動速度更高效的法國籍輪船加祿根號。
不過,小袁出洋,在上海知識界引起的迴響,還不是只有報紙上登載的送別詩而已。
19世紀的晚清知識人,要是有機會出洋,旅行的路線不外乎兩條:從上海出發,往北走,船經日本、北美(陸路靠鐵道),換船橫跨大西洋,到英國與歐陸;或是往南走,經由香港、印度洋、紅海、蘇伊士運河、地中海,輾轉至法、英。
對晚清少數有出洋經驗的知識人來說,上述的路線不是甚麼新鮮事,況且在西伯利亞鐵道部分通車之前,這兩條海路原本就是往來歐美與亞洲的航線。考察團在行前參上海坊間已有印行的清人海外旅記之後,選擇了後者作為往返的旅路。
於是,考察團一行人,沿途輾轉停靠香港、西貢、新加坡、可倫坡、亞丁、蘇伊士、賽德港、拿坡里、羅馬,因為搭乘的是法國籍輪船,終點則在南法的馬賽上陸。這與1870年代末,出任駐英法公使的曾紀澤(曾國藩之子)在赴歐時的中停港口,與船籍選擇,大多是一致的。
除了海程沿途停靠的港口,考察團在歐陸的行程,遍行了巴黎、倫敦、柏林、海牙、馬德里。小袁在此間飽覽異國美景、政教文明、奇風異俗、英法帝國的殖民概況,也體驗鐵道、馬車等風馳電掣的交通移動,由於是肩負考察任務的旅行,各國制度、工藝,製造廠、機電局處等,也是參訪的重點。
旅程接近尾聲,考察團則去了一趟南美,到過當時少有清人去過的巴西首都,略為了解獨立之後的巴西帝國,在治理上的延續與變革。
頭一遭出洋的小袁,自然不會放過利用這趟海外之旅,為自己蹭起更高的熱度。每每途中見聞,多有賦詩(ㄉㄚˇㄎㄚˇ),作品通過船旅或當地的郵便,寄回上海給報紙刊登,類似現今旅遊達人們,在部落格發布的「速報」一般。
例如凱旋門、博物館等景點的詩作,成為他刊登在申報上的〈巴黎四詠〉,與駐英法公使曾紀澤,及友人錢德培在巴黎見面,留下了標註(Tag)對方的唱和之作。在巴黎度過七夕,寫下〈七夕有感〉的異國感懷;眼見法國女性不避嫌的與男性同席用餐,也將文化衝擊筆之於詩。這些贈答與海外遊歷見聞,呈現異國情調、獵奇意象的詩作,每每見諸《申報》。
1883年8月15日申報刊登的袁祖志海外詩,取自申報數據庫。
小袁的海外見聞詩在報端頻頻曝光,不消說有其過去作為媒體人的社交網絡的關係。而他的作品,既能滿足沒有機會出洋的知識人,對西洋現代性與奇風異俗的憧憬與想像,媒體也樂於利用其著作,刺激知識人的閱報率與銷售量。對當時上海的新媒體來說,「倉山舊主」就是個自帶流量的人物。
出洋到處打卡,寫炫耀詩,還在詩中不停的Tag朋友,見報的作品引發一波又一波的漣漪,甚至到小袁回國都沒消停。因為他剛踏入國門,馬上又寫詩投稿,高調的在報紙上打卡報平安。有賦詩,就有讀者的迴響,報紙上當然又一陣你LINE我,接著我再LINE你。
1884年初,小袁才剛回上海沒多久,與考察團長唐廷樞同樣都是買辦出身,創立當時上海第一家民營印刷廠「同文書局」的徐潤,就找上了他:
沒多久,小袁集結了歐美的見聞、遊記、行旅經驗,與那些旅次途中寄回刊登的詩作與贈答,出版了《談瀛錄》一書。由於其在上海新舊知識界的高知名度,這部承載洋場才子書寫異國風光的著作,立刻獲得暢銷的佳績,並有各種版本陸續刊印,書商想搭上這本著作的暢銷,跟風賺一筆的舉動不言可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