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域營造課程最後饗宴/畢業合宿心得(2)

2021/12/29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合宿事件四:靠北又好笑的醫生】

這次合宿除了主辦的三位引導師跟外聘講師以外,大概就屬急診醫師小德最搶風頭了吧?家裡開診所,為了不想高中畢業就去拿到約聘合約的工廠上班,就隨便騙班導說要回去繼承家業拒絕。之後為了圓謊,花兩年考上醫學院開始醫師之路,在私立大學醫科認識許多有錢人家的貴公子,從學生時代就參加過不少私人趴踢企劃與執行,也曾在FUJI ROCK裡負責事務工作,總之就是一個反應很快、嘴秋但也不會讓人討厭的HIGH咖。
畢業於場域營造的冒險第二期(我們是六期),是這次特別來參加合宿的學長。
他最常用的梗就是在大家開始亂提一些奇怪意見的時候就說「放心!這裡有醫生在,我可以保證你們最低的生命安全!」或是在有人喝醉酒的時候,突然開始示範用標準急救步驟搶救「沒事嗎?沒事嗎?確認呼吸!確認心跳!開始搶救!」以前好像在部隊下基地也有背類似的東西,但換成日文換個場景就超級好笑。
小德讓人感覺很率直,不會隱藏自己的優越感,也不會掩飾自己的玩心跟好奇心,在很多狀況下他總是第一個開口用幽默的方式打破沉默。
在合宿第一天晚上大家都醉的亂七八糟時,我跟他對生死觀有一段對話。
「其實人隨時都會死,這裡的人明天就死一半也不奇怪,大家都太依靠醫生了,以為醫生無所不能,其實我們在現場的人就會知道現代醫療很無力。」小德的目標很明確,他想讓自己的診所成為一個場域,透過那個場域教給民眾基礎的醫療自救知識,也希望讓大家知道得什麼病該看什麼醫生,不要整天有點小事就把救護車當計程車叫,跑去急診區當刁民。
「所以你有因為經歷很多生死,就特別重視現在嗎?」
「喔~其實沒有欸,我現在雖然對死這件事麻痺了,但就沒什麼當事人意識。」
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我在社會創新跟非營利團體這塊,聽到很多有成就的人之所以改變的契機,不是因為壯遊,就是經歷了生死關頭。
「我之前有想過有些因為很白痴的原因死掉的人,就是因為他們沒死過才會死吧?以前年輕,身體怎麼操都不會壞掉,但年紀一大,有些人稍微免強一下自己,可能沒弄好就死了。」會講到這件事,是因為我最近有個國中同學打完疫苗跑去騎腳踏車,結果就這樣一去不回,還是從新聞上才得知這件憾事。
「一般民眾對於醫療制度、醫療保險還有醫療知識真的太不了解了,才會誤判自己的身體狀況吧?」他喝了一口手邊的啤酒說道。「所以我們現在喝一喝等一下睡不到三小時又要起來上課會不會突然死掉?」「放心啦!醫生跟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那如果你也掛了勒?」「今天來的不是還有什麼護士、心理師之類一堆亂七八糟的?總會救得活啦!」在兩人的笑聲中,我也默默想起那些已經永遠謝幕離開自己的人們。
「人這種生物很奇怪,明明隨時都會死,但我們的生活方式卻好像覺得自己可以永遠活著」這句話是某出版社社長在接受專訪時說過的,我印象非常深刻。當時原本有意想麻煩他們幫我出書,某次回台灣透過朋友牽線介紹。之後在臉書上知道那位社長得了腦瘤,而且狀況每況愈下,後來別家出版社幫我出書後,我一直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位社長。
他們應該也沒當我是個咖,所以不是說書沒給他們出會對不起誰,而是在這種只有一面之緣的狀況下,我不知道該怎麼關心,也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整件事。後來有人提起怎麼沒找他們出版,我才上網找了這位社長的專訪。
「以前總會想做些有形,能留下來的東西,但得了腦瘤後,記憶力變差,而且會慢慢忘記以前的事,所以我現在更珍惜這個當下能做到的事。」現在社長不知道怎麼樣了,如果還活著,應該也在追求那些耀眼的當下吧?
世界上所有概念都是二元對立的,有邪惡才有正義、有混亂才有秩序、感受「死」才能讓我們更具體的定義「生」,場域中的所有事也都是如此,大家都想在二元對立的漸層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所以才會聚集在這裡吧?

這次不只參加的講者是名人,就連學員都有好幾個媒體的常客

【合宿事件五:與老手社群設計師談地方自治的極限】

第二天自由活動的時間,我很難得跟主辦方其中一位引導師渡邊單獨散步聊天,說明自己在參與政策跟地域振興、台日交流的背景後,他也介紹說自己來自studio-L,當社群設計師引導民眾做公共參與已經有十年了。整個談話過程中他提到好幾次studio-L的工作,後來才脫口而出老闆是山崎亮。
靠!山崎亮欸!台灣在地方創生這塊誰不知道山崎亮?就連我不在台灣我都知道了!但必須老實說我不知道山崎亮是在哪個場域做了哪些事啦(小聲),只聽過名字而已。
日本的行政分為三個層面,中央政府、廣域自治體、基礎自治體。中央政府就是中央部會,而廣域自治體是都、道、府、縣,基礎自治體則是市、村、町、特別區。台灣人常常用台灣的想法去理解日本的自治體,因此要是以為「自治體」就等於台灣「地方政府」那誤會可大了。
日本政府的方針是:能在哪個層級解決的問題就在哪個層級解決。日本的公民團體可以直接影響到政治的層面很多,跟台灣發生什麼事就只能罵政府罵官員等投票罷免不一樣。日本的自治體擁有制定條例跟規則的能力,因此日本1717個市村町裡面都各自有各自的玩法。而在層級而言,都道府縣市等同於市村町的,沒有上下之分,只有管轄範圍之分。
所以台灣媒體常在說日本不關心政治跟投票率低是假的嗎?不能說完全是假的,但光是這樣還不足以說明現況。應該說日本在國政方面很強硬,但市政方面開放了很多空間給公民參與,當然也包括外包各種工作給各行各業的人。
「你們台灣那個台東設計中心的活動我們之前也有參加」
「喔喔!台東設計中心很有名欸!但聽說換首長以後就不行了(只是聽說還硬要接話w)」
「台灣人對政治參與都很熱情啊!跟日本那麼冷漠差很多,以前我們公司有台灣人來實習,遇到投票還會特別坐飛機回去投欸。」
「因為日本怎麼擺爛還是日本,台灣擺爛的話大家就怕有一天我們不是台灣了」
就這樣我們一路從國政聊到市政。
統一獨立這種大事都屬於國政範圍,民眾當然可以透過選票表達意見,但實際上能影響到多少,透過檯面上已經開示的資訊能了解大局到什麼程度?了解以後能做出多精確的判斷?我只能說自己是越深入,越難公開說或寫些什麼。
在國政方面日本政府是很強硬的,就算被全國幹爆,還是可以硬推一些東西,比如之前的my number card(類似身分證),就算被反對還是花了好幾年硬推,先是硬寄到民眾家,被拒收,退回一堆以後開始從公司開刀,現在報稅什麼都要用到,接下來祭出優惠戰術,辦就送現金回饋。但要注意,這時候國民們都已經被強制編號,有沒有去辦只差有沒有那張卡而已,但就算你沒有卡,很多手續還是會用到這個號碼。
總之雖然日本政府手段雖然比專制政權軟一點,但在國政本質上的獨裁是沒有變的。
面對這點在地方活躍的社區營造團體跟公民團體們怎麼想呢?渡邊說現在很多人離開受到國家跟財閥高度支配的都市,就是想在地方建立自己的理想鄉。說「理想鄉」三個字對於業外的人也許難以理解,簡單來說就是中央政府靠不住,我們就跟地方自治體合作共創新模式,如果做得起來一樣可以從中央拿資源。
而上面說的新模式,包含了教育、產業、不動產與社會福利。這些工作從政府發包出去,由民間主導會有更多事可以做,也能讓市場變得生機蓬勃。
「當初中央在講地方創生的時候,想從小地方成功的案例複製到各地,這想法根本就有問題。」渡邊提到這件事,我也才知道原來日本政府跟台灣政府一樣,都想從某些個案中尋找出勝利方程式,再大量複製到全國,一口氣拯救世界!
但走地方多年的他,也一一道出這有多難,我聽完後回道「這些我也多少知道,因為在研究案例時看資料就知道,100人的小鎮移居一個人進去就是增加1%人口,但是人口規模放大,地點、產業、時空背景全都改變時,模式根本沒辦法複製。」就這樣我們聊到政策多荒唐,也聊到下一步該往哪去,雖然是沒什麼共識跟結論的漫談,但過程中相當愉快與充實。
熱心國政的台灣民眾,跟關心市政的日本民眾,究竟哪個政治參與度才算是高呢?
(待續)
9.4K會員
215內容數
喜歡閱讀裏物語長文的大家,本專題將帶大家最完整的內容。看膩了那些不是捧日本就是貶日本的文章嗎?除了景點、美食、宅文化跟AV以外,日本還有些什麼呢?別人寫的裏物語不一定會寫,但是別人不寫的,裏物語一定寫。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