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把「妄想」像撕標籤那樣，撕下嗎？

筆者想分享一段與思覺失調症患者的拼湊對話。

一名被診斷為思覺失調症的患者，他常問我：「我的妄想真的是假的嗎？」身邊的人總是說他想太多，那都是假的。而他也不斷說服自己，那都是假的，不可能的，只是內心深處的他仍相信那些妄想。

這句話藏著許多不安，也許是來自妄想本身的不安，也許更多的是，我被這世界拋棄的不安。

我總會回：「雖然他們都說是假的，但對你來說那是真的在啊！你的害怕、顫抖也是真的。起碼我可以感受到你現在的害怕與顫抖，那就代表妄想對你來說是真的。」

我會接著開玩笑：「也許你是個感性的人，對很多事情，特別是大家認為的妄想，才會有那麼多或是強烈的感受。而且，感性的人，總是有很多故事可以聽，你的故事呢？」

如果妄想就像站在十字路口的狀態，筆者嘗試從「困住」的角度來看妄想，透過在十字路口上身體的移動、情緒的衝擊，思考如何開啟綠燈。

他總覺得有人在監視跟蹤自己，覺得自己可能會被傷害。總覺得媒體內容是在映射自己，總覺得路人在對自己議論紛紛。被害、關係妄想不斷出現，邀請他寫出所有會讓其出現妄想的訊息，好像在蒐集一副牌卡，每張牌卡都有其故事，但所有故事似乎都指向一個地方。

「也許我們可以在那個地方找到什麼？」我這麼告訴他，希望他能為那些訊息寫些什麼。

慢慢地，他發現，妄想似是一張張的標籤，地獄、畜生、厭惡、壞人......。裡頭充滿著恐懼，但每當他的恐懼不斷蔓延時，他就會變得無法控制自己，開始對空氣、對身旁的人不斷怒罵，而旁人只會看見他的吼叫而避而遠之。

每張標籤都有一個他過去的故事，而這些標籤的故事都指向著「他不想讓任何人受傷」，因為他曾經用極具攻擊性的語言辱罵過人，這讓他覺得很內疚。他很擔心自己變成一個壞人，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好好活著，但報章雜誌卻撲天蓋地的，用著他妄想的標籤指責他。

「標籤，雖然很難撕下它，但也許我們能嘗試做些跟標籤相反的事情？」我說。

靜默了許久。

「天堂會是什麼樣子啊？」他說。
「我不知道每個人的天堂是不是都一樣。如果一個已經去世，而我很愛的人站在那裡微笑著，我會說那就是天堂。」我說。

靜默了幾秒。

「你覺得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我說。
「應該很溫暖，很安心。」他說。
「你怎麼知道那是溫暖、安心的感覺？也許，你可以想像那個畫面試試看。」我說。接著筆者引導他感受身體與情緒的經驗。

「可以跟我說說你家是什麼樣子嗎？你房間的樣子？」我說。

下次再見到他時，他提到家裡有多了一些溫暖的元素。他覺得很溫暖、安心，而他對於那些標籤沒有那麼強烈的恐懼，雖然他依然會覺得那些標籤是在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