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的回診又到了。
診間的位子被放的離醫師很遠。
我說「現在距離要這麼遠喔?」
醫師笑了笑,他說:都可以,看妳。
於是我保持著距離,離衛生紙遠一點,也許我可以冷靜一點。
醫師問起,距離上一次回診到今天,這段時間過的好嗎?
我說「1月1號那天去刺青了。」
:刺了什麼?
「莎士比亞的一句話。」
:哪一句?
「那句話的翻譯蠻多版本的,大概就是善待人,不要過份信任人,不要傷害任何人」
然後我比了刺青的部位。
醫師問我,怎麼會想要刺這句話
我開始哽咽,但我沒有哭出來,眼淚沒有掉下來。
我說「經過去年發生的一些事,
讓我覺得沒有必要去相信真的有人會永遠站在自己這裡,
還有沒有必要再為不值得的人消耗自己的關懷。
因為,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會像我對她(們)一樣的對待自己。」
醫師點了點頭,他說有這個想法很好,確實不需要為不值得的人付出自己。
(上述對話內容有潤過,並非診間內原始對話)
再來是問了工作,我說一樣原本的單位,沒有變動。
然後我繼續坐著,醫師敲了一下鍵盤,然後抬頭
:妳有想要跟我討論什麼嗎?
「嗯….我在想….我有沒有可能可以少吃一點藥?」
醫師停頓了一下,但是停頓的那一下我覺得時間凝結了好久,好久
:可以啊
:三月的時候
「可以嗎? 真的可以嗎?」
:我們等三月,天氣穩定一點的時候好嗎?
:兩顆的那個可以吃一顆半
( 我開始很緊張,我開始回想忘記吃藥的時候我整個無法入睡,在床上翻滾的狀態)
:另外兩顆也可以慢慢改成吃半顆
:但不要跟兩顆的那個一起減少
:妳有信心的話,三月就這樣慢慢減藥,好嗎?
「好」
可是我沒有,我沒有信心。
在外面等待叫號看診的時候,旁邊有一個案,大聲的跟穿著白袍的人說
「我三天沒睡了,我都吃兩倍的藥,但我睡不著」
全部人的目光都轉過去看。
安靜了一段時間之後,過了幾分鐘,個案又咆嘯了,又再說了一次
「我三天沒睡了,你們開那什麼雞巴毛的藥啊」
「我已經吃兩倍的藥了」
「有啦有啦,昨天有睡一個小時吧」
我沒有信心,我害怕下次嘶吼的會是我。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又發作,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穩定了。
如果我又再一次無法控制,然後又重新吃一堆藥。
我有辦法撐過去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信心,我不知道撐下去的意義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