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裡的一幅畫,能說出什麼樣的故事?
數世紀以前,維梅爾手中畫筆捕捉的生活一景變成了永恆,有如電影《侏羅紀公園》被困在琥珀裡的蚊子,讓未來的史家能藉其 DNA,重新描繪出畫中人物未曾理解的龐大世界。
約翰尼斯.維梅爾生活在十七世紀的荷蘭城市台夫特,和同時期的林布蘭或魯本斯比起來,維梅爾傳世的畫作不算多,僅有 34 幅,包括廣為人知的《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作者卜正民選出五幅維梅爾的畫作,以畫中出現的物件與景物為媒介,它可能是盛裝水果的碗盤、壁掛的地圖,或出現在城市風景邊角的東印度公司建築,帶讀者回到過去的台夫特,然後將鏡頭縮小到歐洲與美洲,再穿過好望角、乘著季風到東亞。你會發現當時的世界並不是僅有幾處綠洲的廣大行星,而是經由帆船與馬車相互連結的網。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是維梅爾的作品,現存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術館
《維梅爾的帽子》每章節都緊扣著一個主題:十七世紀的貿易、探險和殖民行為大大縮短了過去各地區因為距離而產生的隔閡,即是現代所稱的全球化,無論自願與否,越來越少人能夠獨立於世界之外。
商品透過商人之手傳遞到世界各地:荷蘭人餐桌上使用的,是中國景德鎮的陶工特地為出口製造的彩釉瓷盤,甚至為了迎合歐洲人的飲食習慣而改變設計;中國人抽著維吉尼亞殖民地種植的菸草,不只是器物的更替,更是文化移轉的現象,《抽菸學校》一章就敘述了歐洲人和中國人如何對待菸草這種新玩意兒,並將其納入自己的文化中。
讀《梅維爾的帽子》時,我時常會打從心底發出「啊,原來如此」的讚嘆。卜正民寫道:
⋯⋯十七世紀的世界⋯⋯有如蜘蛛網一般,時時刻刻都在變大。網上每個結都拉出新線,觸及新的點,線就附著在點上,往左右橫向連結,每條新拉出的線都不斷重複這個過程。⋯⋯只要有人員移動、征服或貿易的地方,這張網就會變大,而十七世紀初的人就在做這樣的事,其速度之快、次數之頻繁是前所未見的。
一個歷史事件的發展,不只是國家內部的影響,或一國之君的決策,將它放到更大的框架檢視時,就能看到更多相互影響的因子,將這些因子連結起來,組成一道「脈絡」,是閱讀歷史時非常有趣的探索過程,讀《維梅爾的帽子》即是如此。雖然書中描述的地理範圍很大,不熟悉背景的讀者可能會覺得名詞有點多,但作者生動的筆觸彌補了這個斷層,即使不是為了研究本書副標題「十七世紀全球貿易」而來的讀者,依然能夠讀到許多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