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我在這家公司有什麼最大得益?我想就是把我訓練成高情商的人。
有些事情發生後,換作以前的我應該會直接在臉上 show 你“我真的很不喜歡你這樣”。但來到這家公司工作,我發現聽到多麼不合理的事情,即使說出心中所想,我不止被貼上“不聽話”的標籤,我更發現當我越是堅持想要告訴雪莉解決方案的時候,她往往以為別人是要證明她是錯的。只要我或星越講(我們嘗試要她明白我們的出發點),她就會越興奮(越是堅持她自己的那一套,越是告訴我們她那套是對的)。起初我還以為自己的表達能力有問題,為什麼雪莉都不明白?後來,星小聲地告訴我說:KK 和我說過,和雪莉這樣的人是不能說話的。只要她說什麼,罵也好,扭曲事實也好,我們越是解釋,雪莉就會越興奮。
這裡說的“興奮”絕對不是開心的情緒。而是那種她為自己辯解的劲。說到最後都是沒有結果的。所以,索性回一句“哦”、“知道了”、“明白”這樣就好。我本來還不相信,但有次雪莉一直和我周旋在一個很明顯是她問題的事情上時,我實在不想要再浪費時間和她唇舌,突想起星告訴我的“秘方”,我對著雪莉說:哦,好。明白了。
真的,千真萬確,雪莉終於停止她宛如機關槍的嘴巴。我也樂得清靜。
所以,
這次要不是緹娜逼人太甚,我實在不會開口對著雪莉說太多。我也很意外雪莉能夠聽進去我的解釋,然後站在我的立場,為我發聲。看見緹娜靜默,我沒有什麼勝利的感覺,我只想要立刻離開這間悶死人的會議室。但我沒想到,緹娜非要挑事,就是一定要挑起一件事,好讓我接不到話,這樣雪莉就會對我破口大罵。看穿對方的來意,雖然這件事我和星都曾經和緹娜報備過,但是如果孕婦會有間歇性失憶的問題,那我閉嘴就好了。我想,只要我不再出聲,緹娜就會願意收手,放我離開這個會議室。事實證明,雪莉對我破口大罵後,緹娜居然還覺得不過癮。她繼續坐在那裡,用溫柔的語氣,無辜的模樣看著我說:還有啊,艾米。你知道你讓我們設計部的人覺得很壓力嗎?
我有點訝異地看著對方。哇塞,我什麼時候讓設計部上下的人覺得工作壓力大?如果親愛的變態老闆和不講理雪莉都可以讓你們為他們賣命那麼多年,我這個小咖是有什麼能耐讓大家覺得壓力山大?但我保持沉默,我倒想要聽聽緹娜廢話。
見我不回嘴,緹娜接著說:為什麼有些工作要我們今天就要交?
哦,我知道了。她應該惦記著我今天問她午飯時間後可不可以交圖。當時看她一臉夢遊的模樣,我還貼心告訴對方星期一交給我也可以。為什麼當時她不告訴我,這樣的艾米讓設計部的人覺得有壓力?幹話,你就是要雪莉繼續鳥我。
緹娜繼續用她高八度的雞仔聲在雪莉面前控訴我:為什麼一定要今天的午飯後?不可以六點嗎?不可以七點、不可以八點嗎?為什麼一定要午飯後?
我忍不住恥笑,我想緹娜和雪莉都看得到我不屑的恥笑。在我心裡,84年生的緹娜和我小姨同歲,但是為何那麼幼稚?這裡是職場,可以拿出專業和職業修養出來嗎?我聽著她的控訴,好像看到一個小孩子在我面前:為什麼一定要這樣?不可以這樣嗎?不可以那樣嗎?緹娜不是睡不醒就是存心靠害。她都沒有聽到我說如果今天趕不及也沒關係,星期一給我也可以。
無法忍住恥笑的我,開口告訴對方:可以啊。你要幾時給我都可以,我說了你星期一給我也可以。我不著急。我問你今天可不可以給我是因為我想要提早 schedule post 而已。
緹娜急著回嘴:那我下班後給你也可以啊。
我他媽的真的要感謝她肚子裡面的孩子。我捏著性子回她:當然可以。只是我剛剛告訴過你,我今晚就要搭巴士回去吉隆坡,所以不方便工作。。。
緹娜好像聽不懂人話。她插話,繼續發神經:那你可以用電話在巴士上工作啊!
我覺得自己快要成仙了,我看著她繼續未完成的話:其實電腦和手機頁面(interface)的後台是有差的,而我的電話收線不是很好,加上過了海關更是無法收線,我的馬來西亞電話卡有點問題所以是無法連線的,基本上上了巴士後,我都不方便上網 schedule post。
我希望她可以聽進去,有什麼好糾結的?整件事的重點是:今天給不到 design,那麼下個星期一也可以。而如果緹娜想要週五大晚上給我也可以,不過我都無法 schedule post。她真的很看得起新馬的網速嗎?(這件事情發生幾個月後,我還因為 mobile data 的差勁轉了台)。週末兩天是我的時間,不工作。雪莉大抵知道緹娜理虧,連忙開口打圓場。
緹娜則是不想要戰敗,繼續開口:還有最後這件事。你常忘記東西,你要把東西都記在筆記本裡面啊。我看你有時候只是記在一張紙上而已。
緹娜不只是理解能力有事,她連眼睛也不好嗎?看不到我每次都會帶筆記本進辦公室嗎?我帶筆記本不是塗鴉的,而是記事的。我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口為自己發聲:有啊,我有帶筆記本。有時候緊急下,我才會記在紙張,然後會記在 excel sheet 裡面。
緹娜還是不死心,因為雪莉沒有第二次對我破口大罵,她就是不爽。緹娜再接再厲,趕緊開口問我:我注意到你的字體很潦草,這樣你看得懂自己寫什麼嗎?
傻眼了。雖然剛才的談話都不合邏輯,但是至少圍繞在工作上。現在談我的字跡?天曉得,朋友們都很愛揶揄我的字跡,常笑說為什麼女生寫字那麼潦草,應該要去當醫生的。重點是,我寫字潦草,但我絕對看得明白自己寫什麼。我繼續為自己發聲:當然看得懂。像我剛才說的,無論是寫在一張紙還是筆記本,我都會再整理,打在 excel sheet 上,整理的同時也能順便幫助增強記憶。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應該來到尾聲了。緹娜這句問話,真的讓我對她只剩下對待孕婦的尊重而已。
緹娜自以為聰明地開口問我:你很得空是不是?這樣寫在筆記本又寫在 excel sheet,不是需要更多時間嗎?
我不知道她,至少我敲鍵盤的速度絕對快過我寫字,有時候我也會帶著電腦進會議室開會,方便我記錄事情。省紙張,也省下我一兩分鐘的時間。而且我深信敲打鍵盤出來的字跡覺得比我亂舞的文筆更加工整。我得空?知道我忙的話,那麼還要我找資料寫文章?你說緹娜是不是前言不對後語,是一個沒什麼邏輯的人?
我不悅地說:這是我的工作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方式。
這句話的背後就是,請你放尊重一些,尊重每個人的工作方式。
雪莉大概是覺得我已經忍無可忍了,但又要給緹娜面子,笑著出來打圓場說:對啊對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方式。但是,艾米啊,你也要有自己的筆記本。如果你沒有的話,我可以給你一本。
我看著雪莉,一字一句回复着對方,但聲量絕對是能讓在場的兩位都聽得清楚:我、有、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