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在家防疫的週末,把上週就開始看的《刺激1995》(The Shawshank Redemption)看完,此片是影史上的經典,距離當初上映也已經超過25年了,在台灣疫情嚴峻大家都只能盡量減少外出,自我在家隔離的當下,看著某種形式也被剝奪自由的受刑人,總有些彷彿可以代入角色的共感。
因為被控訴謀殺自己太太和她的情夫的銀行家Andy,即便入獄後都一直聲稱自己是「無辜的」(innocent),被他的獄友Red笑著回應,在這裡的大家沒有人不是「無辜的」。或許Red口中的無辜,更像是人生不知道哪個腳步踏錯了,於是不小心就墜入了自己無法犯了傻事或踏入法律雷區的境地。Andy從一開始的格格不入,彷彿活在自己世界裡的樣子,到運用自己對於監獄裡權力關係以至於自己的財務背景幫忙獄所人員報稅、節稅,為自己撐起在監獄裡自由活動,甚至是更允許他接近權力核心和智識活動的勞務,像是圖書館助理館員或是幫典獄長洗錢的帳房角色。
即便被因為用監獄裡廣播的系統播了義大利聲樂的黑膠唱片被關禁閉一個月,他回歸一般牢房時,仍說他不孤單,因為有莫札特先生陪著他,在他的頭腦和心中,似乎有更遼闊的空間可以任想像力馳騁,而且是與世隔絕,任何人都無法染指的一塊淨土。熱愛研地質學,雕刻石頭作為西洋棋的他,深深明白「時間」和「壓力」是在監獄裡的日常,就像是地球構成的必要的要素。只不過,每個在裡面的人都是拿自己僅有一次的生命,換算成用以抵銷罪行、被規訓的每一日。
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監獄的年長圖書館員Brooks,看起來是和藹的好好先生的他,總是在推著書車穿越牢房外走廊送書,也為送刑人傳遞紙條或不可公開的違禁品(香菸、海報、鑿石頭的錘子),當他獲得假釋時,他的反應不是開心重獲自由,而是拿著刀架著獄友的脖子,哭著說他出去後該怎麼辦,而讓自己留下來的辦法就是再犯一條罪。他放走了他養了多年的烏鴉Jake,Jake按著鳥類的慣性展翅飛走了,只留下不知道外面世界是怎麼樣的Brooks。
最後他還是告別了他待了30年的監獄,到了大街上,他也不知道該左右留心,閃避在道路上奔馳的汽車,畢竟在他入獄前,那時車子都還很少見。被安排到一個簡陋只有簡單傢具的居所,到超市做著幫忙消費者商品裝袋的工作,卻因為年紀大記憶不佳,還被嫌棄動作慢。半夜常常無法入睡,或是夢中驚醒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常常在下班後到公園去餵鳥,心裏希望Jake也能找到他,偶而來看看他。但最終他沒等到Jake,也沒等到他繼續生命的意義。他選擇用自己手上的瑞士刀,在那個簡陋的居所的樑上刻下「Brooks曾經在這裡」(Brooks was here),然後選擇上吊自殺。監所高牆外的世界,對Brooks來說,不是自由,而是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
在劇中,常聽到的字是我們都是「體制內的人/被規訓的人」(Institutional Men),就是以監獄為家,被監獄體制規範的一群人,無論是圖書館管理員,還是幫忙偷渡違禁品到監所的人,出了這個地方,我們什麼也不是。
最後,Andy在一個雷雨夜,靠著掛在牆上的美女海報背後,自己每天夜裡一點一滴鑿的通道,泅泳過充滿髒污的地下水道,橫跨五個橄欖球場面積的距離,逃脫了監獄,把之前幫典獄長洗錢的人頭帳戶的錢全部提領出來,到自己當初夢想的墨西哥的海邊實踐當初要開小旅社、修船帶客人出遊的願望。
而每次假釋都被駁回的Red,在說出自己對於假釋條件的內心話後意外獲得假釋,走過跟Brooks一樣回歸社會的路,但唯一不同的是,他懷抱著當初答應Andy要去某個橡樹下找到某個給他的東西,支撐著他最後也用Andy留在橡樹下的錢,跨越邊境到了墨西哥去,終於做出一個不是任何人給他指示的決定。
孤獨跟希望都是同件事的兩面,而時間跟壓力也是。如何在彷彿看不到終點的壓力和孤獨下保持希望,讓時間可以證成人性的美好,而心裡也可以一直懷抱著自由的嚮往?
或許,在疫情下被暫時限制移動/外出自由的我們,也該在這樣的當下,繼續保持內心的自由和希望,希望透過這樣的集體克制,能讓更多的生命擁有更多的時間,而我們之後將換得的,是可以繼續探索廣袤世界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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