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軟體最大不同的是,你需要面對工廠,這是做硬體絕對繞不開的一環,大家對工廠的印象是又髒又熱,噪音大灰塵多;乾淨的環氧地板,很多機器手臂的裝配線,還是幾十年工夫的老師傅?
我交手過很多歐美的團隊,但是設計出來的東西,經常無法量產。從概念發想到原型機的組裝,再來試產跟良率爬坡,有一長段路要走。這一篇基本上只會談基本概念,對於採購及物流,因為篇幅過常,可能日後再行補上。
工廠架構及日常營運
工廠一般是由生產部部長擔任廠長,組織架構上,基本會有技術部、生產部(下轄生管課、加工課、特殊加工課、組立課)、採購部(採購課、物料管理課)、品管部、業務部、財務部、總務部、人事部。
工廠可能採取「半預估生產」或「接單生產」,根據業務部門的銷售計畫,擬定生產計畫,再以生產計畫為基礎,擬定物料需求計畫(material require plan, MRP),生產管理部開立請購單給採購,當物料達時,先置於暫存區等待入料檢驗,通過就可放行入庫。然後根據製造命令(或簡稱製令)領料,進行裝配,完成預計生產數量後,線上清點餘料再送回庫房,產品最後裝箱放上棧板,拉到成品區。一般來說,生產到訂單量8成,就可以安排驗貨了。因為同批貨不會驗兩次,太早來驗貨的話,後面生產的可能會瞎搞,過早安排驗貨,有可能同時有太多出貨,時間上安排不過來,也算是對工廠信任,但也有可能放水,看抽檢的方式可以略知一二。
驗貨員會根據訂單量,參照MIL STD MIL STD 105E 的標準,抽取對應數量及允收判定標準,但是實際上我懷疑真的會驗那麼多,反正只要不出事,大家心照不宣。一般先挑兩個棧板,然後抽中間的,因為工廠如果自己驗過,質檢呈報生產部長(廠長)覺得問題不大,可能就不安排返工,就把有問題的可能偷放中間,外面放的質量都比較好 (也有可能相反,就是諜對諜),總之拼看看,沒有被驗到就可以出貨。
廠長的工作職責
廠長的工作,就是要周旋於技術部、生產部、品管部、財務部、以及業務部,但是各個單位如果抱持本位主義,可能出現以下症狀,當然這些問題都可以透過適當的績效考核,降低影響。
- 技術部門希望用高品質的材料與設備,開發出劃時代的產品。雖然在工程層面相當創新,但是成本太高,也沒有考慮後續維護,最後導致客戶怯步。
- 生產部希望產品種類不要太多,備料起來也比較方便,並且有足夠的庫存進行裝配、生產設備產線參數不用一再調整,盡量可以按照生產計劃進行。身為工廠最大的部門,但老是有被害妄想症,覺得每個部門故意找麻煩,讓工作做不完。
- 業務部希望東西種類多,讓客戶有更多選擇,縮短交貨日,並且盡量配合客戶進行客製調整。自以為是的猜測客戶可能有某種需求,就是所謂「當你有一把槌子,看甚麼都是釘子」。
- 財務部基本上沒甚麼事,就是注意現金流,因為很多往來都是錢要先到,基本上只要報表上的數字兜得起來就好,不大會去了解背後代表的意義。
判斷工廠能力的指標
除了我在之前談過《
驗廠》,最基本的是否正確穿戴防護用具(有的廠數量不足,擺飾用的),消防急救設備是否齊全,大廠還仔細到環境照明是否足夠,人與人的距離是否太過擁擠,不過這些都容易處理,我最關心的是否保有正確文檔紀錄可追溯。如果產品本身就是高危險性,發生事故後,法院從文檔紀錄及郵件往來,看內部是否早已知曉品質問題,但因人為疏忽而未及時改善,如果是的話,後果將非常嚴重,尤其在美國,律師真是閒到發慌,好像有聽過連律師費都可以不收,就是和解金抽成,任何經手的都會被提告,最壞的結果,可能賺幾年都不夠賠一次,甚至必須坐牢。
零組件管理
在工廠,一般最顯著的就是物品的流動,你如果獲得許可,可以隨手查看零組件,上面可能有貼紙或掛籤,任何方式標明這個產品 1)上一站從哪來,2)現在是甚麼狀態,3)下一站要去哪,然後它一定有個獨一無二的編號,如果缺少了以上說到的這幾點,基本上都屬重大缺失。
基本上沒有標示的「無主孤魂」,很多是因為品質問題,被打回上一站,這就涉及到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良品的隔離。因為發生的頻次低,或是工人偷懶,想等到累積一定數量再一次處理,就找個地方擺著,但是外人或新進員工不一定知道,有時就收回去加工,導致成品不良。這是工廠的重點中的重點,個人經手太多次品質問題都是工人混用零件。
廢料收集區
一間廠的營業額多少,就能判斷出有多少廢料,如果不合理得過多,代表資源浪費,成本管控能力不足;如果不合理得過少,很有可能把次品再利用,造成品質風險。你看很多電影中,犯罪或辦案,都會去翻垃圾桶,這裡面學問蠻大的。
另外廢品處理會找資源回收業者過來,能跟工廠長期配合的都不簡單,這一塊有回扣的空間,具體多少看東西看數量,所以不好說,但是碰過價差高達十倍,私下倒賣圖利也是時有所聞。
產線配置與系統化
我們都說餐廳吧台是調酒師的延伸,產線設計基本可以看出廠長的想法。 不過一般去工廠只能在測試中心,加工的車間是不讓入的,除非剛好生產你們的產品,或是關係特別好的。曾經去過一間廠,那間品質相對較好的,流水線是採U字形,拐彎的地方設立IPQC巡檢站,然後U型的好處是頭尾可以互相確認速度,如果後面消化不了,前面裝配就要慢下來,彼此注意他人的節奏,不是自己一個勁地瞎幹。有些測試中心相當簡陋地點又偏,一方面品管就是小單位,二方面讓人待不久,趕緊測完趕緊走人,但是曾經有間廠印象深刻,裡面有電腦可以連上內網,發現問題時,立即調圖紙比對,效率非常高,產品的品質也是一流。
清潔衛生
在很多工廠都會看到5S的看板,5S是日本傳過來的用語,日文原文是「整理、整頓、清掃、清潔、身美」,最基本的就是打掃,至少要保持環境整潔,很多次的巡廠都會發現梯間堆放垃圾,包括茶水間、廁所,以及公共用餐區,還是可見髒亂,我覺得這是對公司缺乏向心力的徵兆,不是光貼幾張告示就能起作用。
最常被挑的點就是「保護」及「標示」,保護包括配戴護目鏡、手套、耳罩、安全帽,焊接工人應穿著防焰服,同時女孩子的頭髮也要注意,倒不是好不好看問題,會飄的物品都有可能攪入機器,風險極高。至於標示部分,主要是消防跟化學品的擺放,化學品應儲存於專有的箱子,且必須標明內容物,以及發生意外時應如何處理,按規定只有特定的作業員才能接觸。尤其地板應該要有個檻,即便液體外溢,也不會流得到處都是。如果接觸導致灼燙傷,廠內應有緊急沖洗設備,沖身體跟沖眼睛的,同時應備妥急救包,存放地點明顯且定期補充,還有工廠附近醫療中心、聯繫方式都應置於顯眼處,對於工人也應定期實施工安教育。
穿著與休閒
每年11月左右我都會在中國大陸巡廠,那時候上海有五金展,發現工人不會比較誰家的產品如何,都在比一個東西「外套」。那時候天冷,有些廠給得特別薄又不保暖,工人都是穿自己的保暖衣物,外層再套公司的是,避免自己衣物弄髒,這樣苛扣的老闆,員工一般都點滴在心頭。有些工廠給得非常好,那種二件式的,內裡抓絨可以在秋季單穿,外面一層防潑水,其他廠的投以羨慕的目光。
另外,有些廠特別注重工人身心健康,除了餐食安排得好,總有新鮮水果,有的反正地方大,還安排幾個桌球或排球場,有這種老闆幾年下來成績都不會太差,真的你怎麼對員工,員工會怎麼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