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圓是這世間最溫柔的圓滿。」
新細明體在擁擠的螢幕上排列。我坐在普通教學館，耳邊是她和幾個月前類似的課程開場白，透過擴音設備傳出有些失真。伴隨眼前紛落的雪片，我敲打著鍵盤寫下：
「蔡老師可能是我人生中的圓吧。」「從她身上補足了缺口。」
「方至於圓滿。」
路過人間，不如說是游然於人間。在世間踽踽獨行，我又何其有幸，能找到莊子種下的，值得傾盡一生去栽培的樹？
暖陽灑落 和文學院的木質調氣味混和在一起
似乎也只能感謝每個相遇。
思緒恍惚被拉回好幾年前，廣播節目和訪談節目的唐湘龍和她，書架上排列紛陳的白色書封與碩大的黑字，我在尚且溫暖柔軟的年歲，便品味過她筆下的神凝沉靜。莊周夢蝶，抑或蝶夢莊周，我開始對她和他有別樣的歡喜。
也許我是夢見莊子的蝶吧。一份隨筆，她能聽見我鋪天蓋地的波浪，和那清冽舒緩的湛藍。殘忍的揭露自己的躊躇滿志和一事無成的溫柔，一片片碎裂的、千瘡百孔的嗚咽。
但她像極我愛的那片大海，朱唇輕啟。
「你的肩膀上沾到灰塵囉。」
然後開始了幾封訊息、幾次通話，和幾個期待。我能聽見她在課堂上說的每個想法和故事，包含了朋友的故事、家人的故事，和學生的故事。
這當中也有我的。
坐在第一排，能清晰地掌握我和她的每次視線交會，她的目光澄澈而清明，直直望進我青紫色的眼窩。
聲音又鑽進耳膜。
「公務人員是囚犯所能得到的最高榮耀。」老師這樣說道。
我們終其一生的努力，只為了擠進那道窄門。而在窄門中，你做的每件事，也只為了得到格子裡的分數。也許這門課對她而言不只是一堂3學分吧，是她對我們的思想教育和哲學期許，期待有人能因為幾百首詩，蓊鬱成一座森林。
告白的時候會拿出一口牙嗎？她說
腦中浮現Rae的聲音。我和Rae席地而坐，旁邊是Marshall的藍芽音響。
「她是個很好的人。」她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年紀越長以後，越難用這麼純粹的字眼去形容別人。但我會說她是個很好的人。」
恍惚之間，回頭檢視這半年來的軌跡，又瞧見幾年前的自己，這一路不真實得如同追星成功的小粉絲。
大海告訴我，別去尋找空谷回應給你的跫音了，聽聽自己的心吧。傾聽那千瘡百孔的嗚咽、求而不得的哀嘆，和精疲力竭的碎裂。因為這世界、這身邊有人，這些人熙來攘往，成為你生命中的過客，卻終會在心裡留下濃豔的幾筆。
而她像是上天給我的，靈魂自由的烏托邦。她告訴我，那些禁錮你的東西，回過頭來都不需在意。
愛與情，情與愛。
感詩人之所感，思哲人之所思。
而我是否也能透過她的眼，看見自己身處的風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