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慢之間

因為自己的姿勢不正，造成肌肉拉傷，我做了兩個星期的「行動不便」人士。

這個身體已經用了半個世紀，難免有些卡卡的地方，但是這次的拉傷算嚴重，在最嚴重的時候連上廁所都要喬好幾次，找到正確的角度才能完成上廁所的艱鉅任務。急性期的那一週，我真切地體會到殘障人士及老人家的辛苦，身體不聽從指令，動輒疼痛不堪的辛苦，除非自己親身經歷過，否則真是無法言喻啊！

休養了幾天後，因為有一些早已排定好的班表，我不得不拖著這看似沒事實則尚未痊癒的老腰肢上崗。值班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半，因為知道自己走不快，所以我只能更提早出門，正好趕上最熱鬧的上班尖峰時間。於是乎捷運站裡便出現了一個有趣的畫面：整個捷運站裡，一整片熙攘匆忙趕上班的人群裡，只有我，以極緩慢的老人速路移動著。我身邊的人潮，一波一波的超越我，用攝影的術語表現出來的，應該是「動態模糊」的畫面吧！沒拉傷時的我，也是跟得上他們的速度的，只是現在的我，真的追不上這樣的速度，只能用自己不會感到疼動的速度移動，不斷地被超越…

意外的發現，正因為這樣緩慢的速度，我反而看到了平時自己看不到的風景。

原來捷運站裡的這家店賣的包子是這幾種口味、原來這家是賣甜甜圈的，那家麵包店現在在特價…以往以快速的步伐邁步通過，對這些攤子匆匆一瞥的我，從沒有留意過這些商家賣那些品項以及他們的特價訊息。

在捷運站裡的人原來大多穿著輕便的簡裝，緩慢移動的我居然還看到一位小姐穿著紫色的紗裙套裝，現在已經很少看到人穿著這樣的連身套裝了；這些人穿著全套西裝，提著公事包擠捷運，在這號稱史上最熱的台北氣溫，實在太辛苦了；對面小姐的針織鞋上的亮片好耀眼，這雙鞋子好看…對面阿姨的妝容很完整且典雅，尤其眉毛畫得很好，很有古典美；旁邊的辣妹眼睫毛貼得很好，眼影的顏色也太…有特色了；捷運上的女性連妝容都有各年代特色，這是平時用高速移動的我，從不會注意的有趣風景。

究竟是平時我的移動速度太快？還是這次我的速度太慢？有些東西，好像還是要慢一點才能看到、意識到、感受到。

在現在的生活裡，大家都講求效能第一，凡事講求有效與快速，大家都不願意浪費時間。但省下來的時間，又能用來幹嘛呢？我自己每天也是花很多的時間在滑手機，看一些無關乎自己的零碎資訊，總覺得自己很久沒有好好拿起一本書好好讀完它、拿起樂器練一下手感…有些事情，好像就是要慢慢燉，才能抓到精華。

突然懷念起沒有網際網路的時代，大家的生活都是緩慢的，當時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方便，雖然獲取資訊的速度沒辦法像現在這麼快，但是有很多時間去尋找、發掘與沉澱自己，也有更多的時間去跟別人好好地培養關係。現在的社群媒體的確讓人與人的關係建立速度快了許多，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溫度」，卻不是效能能建立起來的，這種關係的溫度，是要慢慢燉的。

隨著肌肉慢慢地復原，我又重新拾回身體的控制能力，也許下回再去值班時，我可以放慢自己的速度，用更平靜的心態感受這段路程裡有趣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