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的地獄與幽魂」:關於死

2022/07/26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終於跟風了好夯的殭屍展,其實從小就怕鬼,對於殭屍或鬼怪類的電影一律拒看,於是對於香港殭屍片是共同記憶一說,完全沒有共感。倒是記得小時候爸媽曾帶我們到廟裡設置的勸世地獄,只走了三步便嚇到回頭,待長大一些想回顧的時候,卻從此撤展了,那時曾對此很是遺憾,小小年紀的那時,就理解好多事就是這樣錯過不再。
又長大一些,得知麻豆代天府也有那樣的十八層地獄可參觀,當然興致勃勃的前往,可不知為何走到半路,隱形眼鏡離奇掉出,朦朧的視野身處陰暗的環境,膽小的我恍如真的走了一趟地獄,體驗過死後的世界。
於是想著關於死,當然還有生,究竟長大和變老,哪一件會是比較難的?
以前寫下的字裡總是太輕易又魯莽的提及死亡或者厭世。當時以為死掉這件事既神秘又魅惑,開始寫下這些的、最小的時候其實沒想過要解決什麼,反而更多的是對無知的探究與追求,第一次走進陌生的大學圖書館,翻閱的書籍就是關於靈魂和來生,站在足以淹沒我身高的書櫃間,不時害怕的張望沒人會靠近的哲學書籍區,十幾歲的時候腦袋裡盡想些根本永遠想不通的東西。
2012 年的 12 月 21 日,那天是這個世代的我們遇見的第一個末日,那時候以為世界毀滅是一瞬間的事,還小的我們就愛嚷嚷著,「你不覺得很好嗎?沒有誰會被留下來。」那幾年還不盛行厭世,這個詞前面只會搭上久病,大概就只有那樣的人,才有資格對於好好活下去沒興趣。所以我們等待末日,結果這幾年就這樣等啊等的,等到我們都長大了,等得好幾只錶都停了,末世的倒數鐘聲卻始終沒有敲響。後來這兩個字竟成了時下趨勢,一個好好活著的年輕人總要掛幾句厭世在嘴邊,好像不這麼樣就不算真正長大。
我們的表情都一樣,被現實溺斃的人沒死過,但我們總想著,逃避算是更簡單的一條路,把生活的、心理的困擾放大至生命的,然後寧可選擇離開,當然大多只是嘴上的那種。
也真的曾經在每一篇日記裡浮濫卻真心的渴求離開,在腦袋裡鉅細靡遺的排練任何可能的狀況,現在想來竟異常恐懼且無解,慶幸當時的願望沒有一個發生了。也許是因為現在總算是逐步地把生活過好,並學會另一種看待工作並平衡生活的方式,開始相信自己有能力前往遠方,再也不想輕易放棄。
當然另一原因是,有些他人的死意外墜進心裡,我不知所謂的遲遲無法釋懷。先是公司附近的高樓,有人自願摔落,遠遠看見救護車和封鎖現場的時候,我還雲淡風輕地向同事說,該不會是掉下來了?下班前看見媒體消息,卻莫名的感到腦袋裡的每一處角落都被劇烈搖晃過一遍,暈眩又無助,標題血腥的程度讓我無法點閱,只看了前面幾個字,敘述一名中壯年女子受情緒疾患所苦。
對我而言,她的年紀正往老的方向邁進,還沒老的我原以為長大已經是最苦的事,卡在最尷尬的中繼位置,在成長的路上我朝著自身所志願的方向,學習付出自己,盡力成為麥田中的捕手,可漸發現沒有人會站在崖邊,好好抓住墜落中的大人,成功長大的人們擅自決定了初長大的我們,已不需要足夠多的照顧,所以只能靠自己茁壯,升學與否、找工作與否、離家與否,家庭關係、小情小愛、國家大事......長大的時候,很多路都只能一個人走。而且不只是非選擇,而是無止境平方的困厄,對於太敏感脆弱的人來說,整場長大的事都是終生大事。
可是那墜落的人明明就要老了,辛苦好久才讓自己終於到那裡的吧?大概變老是更難更難的事,還沒撐過一切的我不能體會,只是感謝一個陌生的生命,撞擊在離我太近的地方,用這樣的方式,用力提醒我自己還想活著。
後來,是國中同學的壞消息,總覺得是更近更近的地方,狠狠打在心上。國中的最後一年她轉至我的班級,慢熟的我沒來得及與她彼此熟稔,我們就各自畢業紛飛,那時只是遠遠的知道我們支持同樣的球隊,所以也曾因為同樣的事,在教室的兩處同時感到快樂。印象中還有一回音樂課,在某首歌唱到「遺憾」二字時,她特地過來和我說,「遺憾這個詞唱起來和妳的名字一樣。」那時只是輕輕地笑著,心想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於我的名字有與我相同的感受,在那樣強說愁的年紀,還以為遺憾是很浪漫的,而自己身上的任一處能與其相關亦如是。除此之外對於她的記憶甚薄,畢業後更是完全沒有聯絡,所以回想上一個畫面就是還小的我們,那時候有誰知道,誰會來不及變老,誰知道我們在每個人記憶裡留下的記號,在離開的時候都有可能變成心酸的遺憾,最近只要感到痛苦或太幸福的時候,心裡就會浮現這份遺憾。
時光流淌將邁入二十八之際,竟又憶起十五歲的課上,曾有個老師要我們寫封信給十年後的自己,當時天馬行空的想了千百種未來,當然也包含了收不到信的那項可能。不知道那遠方的那些墜落、那個世界的人們,是否曾寫過這樣的一封信,如今在更遠的遠處,是否還能承繼小時候的祝福與盼想,到來世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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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念起來是易寒,唱起來像遺憾。 於是就這樣其實符名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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