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像一般人可以很快速地為心裡盤旋的那種情緒命名。
更多時候,我就像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只知道內心有某種情緒,卻從未想過這是什麼情緒,或是像現在,我並不太曉得該用什麼名稱來代表現在內心的那種非常幽微卻無法忽略、揪著胸口卻不至於無法呼吸的負面情緒。
是的,我最多也只能稱之為「負面情緒」,再更精準一點,是「憂鬱」。
這個情緒,其實也不陌生,我時常有這種情緒。
但要更仔細地去看這個憂鬱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時,我又突然發現,「悲傷」並不足以代表這樣子的情緒。
那我到底要如何命名這個情緒?
目前我已知的情緒相關的名詞,搬出來一一比對看看
「生氣」、「被拋棄感」、「罪惡感」、「憎恨」、「焦慮」、「恐懼」
阿,應該是「焦慮」,而焦慮的背後又隱藏著「恐懼」
為什麼最近會一直感到焦慮?
因為工作辭職了,九月底之後就會沒工作了。
然後我必須搬家,再換工作。
居住環境是新的,工作也是新的。
可是我目前的身心狀況都還很差,實在無法承受這些劇烈的變化所帶來的壓力。
再加上我目前的居住環境,我已經打造得像自己的家,不太想再隨意搬遷。
會感到恐懼和焦慮,是因為對未來工作的茫然,不曉得該何去何從;若有搬家,便又更加焦慮,下一個新家是不是又要從零開始布置,下一個新家在哪?
想到自己居住過的縣市,台北、台中、彰化、雲林、台南,都是充滿糟糕回憶的城市。
台南讀大學時,因程度跟不上而被班上的一些同學看不起;因為程度不好惹外國教授厭惡,而被外國教授惡意排擠和惡意打低分數;因為不曉得如何與人說話相處,所以總是在換社團或乾脆逃避不去;因為前男友愛上了我的好友,而感到痛苦不已。
當我在準備英語教學所的研究所考試的時候,我總是不自覺地想到過往在校讀書的總總不堪,就會因為恐懼,害怕進了研究所又會發生大學時期一樣的事件,而讀不下書。
本能性地逃開,就連台南這個縣市我一天都不願多待。
彰化這種出生居住地就更不用多有多少因原生家庭而編織而成的糟糕過往,彰化市個很棒的環境卻也是我最多糟糕回憶的地方,非得到最後無可選擇,我才會搬到彰化定居。
台北這個地方,我只住了短短兩年,就從一個輕微憂鬱的負面的人變成重度憂鬱症的患者。在公司因不會做人,導致被主管使用冷暴力對待,被同事疏離;遇到了一個男生,花了我的錢財,侵占了我的身體,侵蝕我的心靈,這些都被那男生的母親歸類為「你情我願」,這些都被我的母親歸類為「你是那男的免費的妓女」。然而在我完全跳脫不出這場糟糕的愛情,卡在痛苦的漩渦之中需要有人拉我一把的時候,我的父母先選擇的自保,而不是伸出手救我。
最後,被那男生的母親逼迫辭職,被她趕回彰化。而我的父母聽我哭著陳述這些後,第一句話是:「一定是你有什麼問題,人家才會這樣對待你。」
我當然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問題啊,就是不曉得如何與人相處,這讓我很痛苦,我工作上一直因為這個問題被資遣,在情感上也是因為這個被驅逐,我不曉得自己還有沒有救,我只是需要被幫助,我只是需要有個依靠,可以讓我稍微喘息。
可惜我的家,永遠都不是這樣子的地方。
我的家,不是避風港,也不是我最大的後盾,而是不斷在落井下石,造成二次傷害的地方。父母要嘛就是隨隨便便就把我丟入風雨中,要嘛就是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又對我造成二次傷害。
沒關係的,我早就理解了,對父母沒有期待,就不會再受到傷害了。
阿,我突然明白了,我從小就已經關閉了情感機制,就是因為這樣。
並不是對父母沒有期待或沒有愛,而是我的大腦為了保護自己,而將這些對父母的正向情感通通關閉了,甚至也將父母對我的愛,也通通關閉不接收了。
後來住到台中。遇上了不好的同事,我同樣因為不會做人,而遭到同事的排擠與霸凌,最後忍無可忍,又自殺了。
母親趕至醫院,煎熬地陪我在醫院裡度過了一整晚,早晨,整晚沒睡的她問我:「為什麼要做傻事?」我只是淡淡地說:「因為想死。」沒想到下一秒母親就完全崩潰,搖著我的肩膀大吼:「你想死,我也想死,我們一起去死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我能明白母親也總是在自責自己,然後他當時也是處在崩潰邊緣,才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對我吼叫。這是事實。
可是我也能明白,他的崩潰與吼叫對我來說,是深深烙印在我心裡的嚴重傷害。這也是事實沒錯。
至今已過了六年,我依然時常會做這樣子的惡夢,我總是夢到自己被父親或母親逼著用非常嚴厲的語氣苛責自己,用非常傷人的語言攻擊自己,然後我總會在身心終於承受不住時,崩潰地尖叫,有時我會感覺得到自己有尖叫,但大多時候,都是前夫跟我說我在睡夢中尖叫。
是的,那天在急診室,因為母親這樣子的激動情緒,再加上當時我又有甲狀腺亢進,於是就演變成我激動地開始瘋狂尖叫,然後瘋狂丟東西,最後被四個男護理師壓制住,被強迫施打鎮定劑,關在急診室裡的一間隔離室。
那裏真的好冷。
寫到這裡,我又不自覺地哭了出來。
原來當時這麼糟糕的痛苦情緒還沒完全釋放完畢。
後來就住進了精神病院,住了一個月,醫生判定為重度躁鬱症。(後來證實是因為甲狀腺亢進而誤判,我其實只是重度憂鬱症)
後來回彰化居住了一年後,母親受不了我在家居住的精神負擔,所以把我趕出了家門。
我便住到了雲林。
前夫不是很好很適合我的人,但有他在旁邊,我至少有個依靠,至少當時我沒有辦法自己好好地照顧自己。
然後就這樣依靠著前夫,去進行心理治療,按時吃藥,然後住進他家後,發現他們家的人都很擅長與人打交道,便也在潛移默化中學到了很多。
與前夫在一起的這幾年,雖然也有很多不開心的瑣事,但至少我有個依靠,至少這幾年遇到的都是小風小浪。
在這六年期間,我的憂鬱症緩慢地進步到變成輕度憂鬱症。
後來,在我終於可以好好地照顧自己,在我終於提起勇氣願意面對自己「不想跟前夫走一輩子」的想法,在我終於可以放自己一人在風雨中流浪。
我逼迫了自己做了離婚的選擇。
阿,簡單來說,離婚的這個風浪,是我主動造成的結果。這是好事,離開了前夫對我來說是好事。
只是現在我的身心狀況會很差,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我故意拔除了這六年來我很習以為常的依靠,頓時間我尚無法完全獨立並一個人照顧自己。
其二是我太習慣身邊有個人陪伴,突然變成一個人,很多事情都難以適應。
其三是因為我之所以能夠從重度憂鬱症到輕度憂鬱症,是因為前夫當我的依靠,以及穩定的陪伴,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貴人,我也深信這世界上只有他願意接受我。然而我卻為了自己好,而深深傷害了他。這種罪惡感盤旋在我心裡揮之不去。
其三是我遇到了一個男生,我在這麼脆弱的時機點上喜歡上他,也帶給他太多壓力,無論他的原因是什麼,我被他拋棄掉,是事實。
以上這些事,都讓我不停苛責自己。
越來越糟、越來越糟。
到最後身心狀況都完全崩潰了。做了傻事,甲狀腺亢進又復發了。
(為了避免二次傷害,我選擇什麼都不跟父母說)
從做傻事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月,我的身心狀況明顯轉好了許多,卻也還是沒有餘力去思考未來的事情,又或者是未知數太多,我也不願再給自己過大的壓力。
因為目前的自己,必須將「避免避免額外的壓力」與「給自己足夠釋放壓力的空間」為優先選擇。充滿挑戰的人生與工作,都必須再等幾個月後才能開始。
阿,我知道自己焦慮的來源了。
因為我的身心狀況還很差,可是我又在九月時要離職了,我擔心如果九月底過後我糟糕的身心狀態沒有辦法好好地擔任全職的工作,該怎麼辦。
不過整理到現在,我覺得好很多了。
因為明白了自己離婚的選擇,也明白了自己崩潰的原因,也明白了自己正在自我療癒緩慢回復成正常狀態。
心裡面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都慢慢澄澈了起來。
我是不想搬家的,所以會在雲林找份工作,這樣的話我就只要適應新工作就好,不用適應新的居住環境。這樣子心靈上的負擔就會一下子減緩很多。
至於養狗,等工作穩定一點,再來搬家,再去養狗。有個陪伴。
書寫出來後,明白自己正在好轉,明白下一步該怎麼走之後,焦慮感便一下子緩和了許多。
雖然未來仍不曉得要找哪方面的工作,但至少我不會再像前幾天那樣因茫然而感到焦慮和恐懼了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好好地為自己規劃點什麼吧。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