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衝浪簡單來說是一個旅人用來節省費用的住宿方式:
沙發主提供對方住宿,大部分會要求勞務交換,
以讓沙發客能夠借住一晚,兩者也能透過相處交流彼此的文化。
通常兩者一開始完全不認識,大多僅僅因為對方在網站上寫的個人資料,
才決定沙發客是否丟訊息給對方。這裡面有很多不確定因素,
尤其是女性,在目前
父權社會的氛圍下,單獨去借住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險。
...
2016年剛辦完沙發衝浪,個人資料也寫得差不多後,
正是清明連假,她在我要回嘉掃墓前丟訊息給我,
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找上我:是女性。
而她卻丟給我訊息,我回覆了實際的狀況,我這邊很歡迎。
「((((;°д°)))天吶~ 終於有人願意收留我了~」,
是位很喜歡用表情符號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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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台南火車站接起她,她是中國來的交換生,在高雄唸大學,
想說這段連假期間有空便想來台南晃晃,只是...她沒有想要去哪是怎麼回事啦。
她要我推薦有沒有什麼可以去的地方,希望我帶她去,
我剛好就是連假期間閒到不會有人想約的人,當然就說好,
避過下午的熱日時分,我後來帶她去神農老街。
「我們還是問人好了。」,沒有去過神農老街的我示意想讓她問問,
不過她很怕跟陌生人講話,總感覺是一種不適應。她出生吃穿不虞,
因此得以來到台灣當交換生,我能想見帶來與她人疏離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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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路上我們已先聊過性別和父權社會的觀念,
跟大部分的人一樣,我也是跟她從
台獨聊到父權,談論各種社會議題,
也因為她是女性,我比較放心去說明關於父權社會如何去壓迫女性的現況。
與她交流的過程中,我希望讓她自己拿回主導權,
意思是我希望在我們的交流中,她要決定她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們在神農老街前後走了兩趟,本來進了一家咖啡店,
她說感覺不喜歡,但我想讓她決定要不要就這樣離開,
她陷入一陣思考後,最後我們沒有點餐離開了那家店。
找了另一家店後,我們繼續聊著,這次換她講了一些在學校發生的事,
對我來說也是驗證父權如何影響著我們人際關係的最佳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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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突然變得好恐怖...。」
到了晚上,我們得共處在一間房裡,甚至同張床上。
我的視線面對,但沒有仔細看著她,我想跟她擁抱,
但僅僅只是要擁抱。只是我詢求的方式有些類似小孩子般任性,
她因為我所表現的舉止與白天時完全不同而拒絕我:
「我真不太記得了。。就。。好像你當時心情不好~
你好像表達覺得我們一定得幹什麼才行一樣。」,
我並沒有詢問她親密接觸的可能,我也沒有意願。
但倘若如此,這就會是我第一次跟一位毫無親密接觸的人同床,
我竟受頭腦驅使變得不自在,自覺到自己的荒謬,
離開柔軟的床躺在地板上,最後啜泣而眠。
隔天晚上我帶她到藝術街逛,向她坦承了那時我關燈後的狀況,
她對我道歉後說不然她現在給我擁抱,但我不要了。
我有點小賭氣地陪她走完這趟。回到租屋處,
在網路上與友人聊了這件事:「我覺得你不應該讓她感到困擾。」。
我才覺知到自己的父權玻璃心一直都在,我徹底地恍然大悟,
同一時間被完全地擊敗,當下又再解構了一層我根深蒂固的父權思維。
你不能要求其他生靈看到人類不要逃跑,因為對其他生靈來說人類完全就是瘟疫。你怎麼能要求被人類殘害的世界不要啟動應對的防衛機制,怎能要求傷口不要因為白血球對抗病菌而產生膿水?
父權對女性的傷害如此之深,男性至今怎可仍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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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友人的幫助後,我向她坦承了我那時的無禮,
比起她隨時隨地都會受害的事實,我的哭泣根本不算什麼。
只是我仍渴望有人能毫無保留地接受那份脆弱:
倘若妳真的完全信任我,絕對不會害怕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雖僅透過言語與你溝通,但妳的言行舉止透過我的觀察之下,
當下我能意識整個環境,以至於完全尊重妳的意願。
過多的腦袋並沒有用處,妳得用心感受,才可能理解及對我的存在予以回應,
並接受我全然的敞開。當然,前提是妳想,不然這些說詞對妳沒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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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要回去之前我們擁抱了。我終於理解擁抱並不是這麼重要,
我那時也只是因生理指引頭腦的執著,才會有那些想法。
重要的是人與人之間到底因什麼事情連結,其中必然得有表達脆弱的空間。
我沒有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只要對方真心誠意想瞭解,
那道最後防衛將徹底崩解,而這連結勢必會是單純且美好的,
包容了不堪的殘缺,才得以讓彼此在愛裡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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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還在想這樣的情誼到底是什麼,我們後來又再見面,
不過聊的內容就不再是那些了。我同意人與人之間應該是簡單的,
但在父權還存在的現況下,我始終希望所有女性都能有那份察覺力,
並實踐到所作所為中。只是對方能有怎樣的想法並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如果她未來不會走在這條道路上,我也不能強求任何事,
畢竟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路,她們也應往各自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