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女兒突然對我拋出一個問題：「媽媽，如果道歉並不能改變什麼，那幹嘛還要道歉？」
女兒會問我這個問題，起因是那天晚上她和爸爸鬧得有點不愉快。原本我們一家人在餐桌上吃晚餐有說有笑，吃完飯後我先起身進廚房洗碗，請老公吃飽後再去陽台曬衣服，收下來的衣服讓孩子幫忙摺好，大家分工合作弄完這些家務，洗完澡後就可以一起玩遊戲。
孩子們一聽到可以玩遊戲，便立刻加快吃飯速度。於是，三個人在餐桌上玩起了「比賽看誰先吃完」的遊戲，結果爸爸率先吃完。「嘿嘿！你們要加油喔！」但爸爸吃完飯後並沒有馬上離開餐桌，因為剛好手機跳出訊息，他很自然地拿起手機看了一下。
這時候，女兒突然頤指氣使地對爸爸說：「爸爸你還不趕快去曬衣服，還坐在那邊滑什麼手機啦！」
爸爸聽了有點不開心地回說：「蜜蜜，妳這樣講話很沒禮貌耶！」
說完，老公便起身走進陽台準備曬衣服，沒有再多做回應。
正在廚房洗碗的我，也聽到了他們的這段對話，別說是爸爸聽了不開心，就連我聽了也覺得不妥。她說這句話的口氣其實有點半開玩笑，我猜想她是為了可以趕快玩遊戲才會這麼說，但聽了還是會讓人不舒服，話中帶著些許命令指責的意味。
我一邊洗碗，一邊思索著怎麼跟女兒談這件事比較好。同時也默默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平時也常這樣對老公說話，所以孩子才會有樣學樣。
等我洗完碗後，便把女兒叫到我跟前，對她說：「妳剛剛對爸爸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爸爸聽了很難過，妳願意跟爸爸道歉嗎？」
女兒扁著嘴，說什麼也不願意道歉。
「妳可以讓我知道，為什麼妳不想道歉嗎？妳是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道歉呢？」我繼續問女兒，想釐清她不願意道歉的原因。
「後面那個。」女兒想了一下後，才緩緩吐出這句話。
跟水瓶座的女兒說話，頭腦總是要轉一下，她這麼說的意思，應該是指我問題中的後者，也就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道歉」，但我還是想再跟她確認，避免我誤解她的意思。
「所以妳的意思是，妳也覺得自己剛剛不應該那樣講話，可以有更好的方式跟爸爸溝通，但妳不知道該怎麼跟爸爸道歉，是嗎？」我再次跟女兒確認。
「嗯。」女兒點點頭。她通常自知理虧時，話會變得極少，甚至選擇沉默。
此時，兒子也吃完飯，跑來姐姐的旁邊對她說：「說對不起沒有那麼難啦！妳只要過去抱爸爸一下，跟他說對不起就好。」兒子一副經驗老道地說著。
相較於女兒，兒子真的可以堪稱是「道歉大王」，雖然常常犯錯，卻也很勇於說對不起，開口道歉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不過他的課題是另一個，就是道歉不夠真誠，容易顯得油嘴滑舌XD
女兒依舊沉默不語，等爸爸曬完衣服回到客廳後，她還刻意躲爸爸躲得遠遠的，彷彿是爸爸惹她生氣一樣。我鼓吹女兒像僑僑說的，走過去抱爸爸一下，女兒猶豫了很久，才終於邁開步伐走向爸爸。
「對不起。」女兒好不容易從嘴裡緩緩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像是含在嘴裡般模糊不清，手一度想伸過去抱爸爸，卻又縮了回去。
「沒事，跟爸爸道歉有這麼困難嗎？居然要想這麼久。妳跟爸爸道歉，爸爸哪次沒原諒妳了？」換爸爸主動伸出手抱著女兒說。
「可是，說對不起真的很難啊！」女兒垂頭喪氣地說道。
「所以才要練習啊！爸爸是妳很好練習道歉的對象耶！學會道歉才可以嫁到像爸爸一樣這麼好的老公。」我在旁邊搭腔說道，除了「褒」一下老公，也跟女兒說起露營時發生的「臭豆腐事件」。因為事發當時，兩個孩子都在睡覺，醒來就只看到媽媽哭著在吃臭豆腐 哈哈
臭豆腐事件前情提要： https://reurl.cc/lem3jj
「原來媽媽也會有這麼任性的時候啊！」女兒聽完後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覺得平時看起來不可能會說出這句話的媽媽，居然也會大喊著：「我．就．是．想．吃．臭．豆．腐！」
「對啊！可是我後來有跟爸爸道歉，因為我用這樣的表達方式確實不是很好，我可以好好說出自己的需求就好，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媽媽有時候吼完你們，也一樣會跟你們道歉啊！」我對女兒說。
女兒突然問我：「媽媽，如果道歉並不能改變什麼，那幹嘛還要道歉？」
「為什麼妳會覺得道歉不能改變什麼呢？」
我以為女兒會這樣問，是覺得每次被媽媽罵完，媽媽又上演道歉戲碼覺得很煩XD 或者其實當他們被罵的時候，孩子心裡早已受傷，即使道歉也難以彌補，想藉此了解一下女兒的想法。
女兒這才緩緩說出：「因為像僑僑上次不小心把我弄傷，他雖然有跟我說對不起，可是他道歉完我的手還是很痛啊！並不會因為他說完對不起就不痛。」
很好，看來事主不是我，那這樣媽媽就可以比較客觀地繼續說下去XD
「嗯，但他說對不起，可以讓妳心裡覺得好一點嗎？」我問女兒。
「不會，他說完對不起就沒事了，但痛的人還是我啊！」女兒語帶委屈地說道，大概是覺得弟弟每次做錯事就只要說對不起就好，她的內心才會這麼抗拒說對不起。
現實生活中的對話，永遠不會像教養書那樣夢幻，反而是血淋淋般的真實。
「但如果他弄傷妳，卻完全不跟妳道歉，妳是可以接受的嗎？」我只好換一個角度帶女兒看這件事。
「不行！他還是要跟我道歉。」女兒馬上秒回。
「所以他說對不起即使無法讓妳的手不痛，但妳還是會希望他跟妳道歉對嗎？」我再次釐清女兒的想法。
「嗯。」女兒點點頭，似乎理解了什麼。
我藉這個機會帶她重新看待道歉這件事的定義，道歉也許無法改變什麼，傷害也確實造成，需要一段時間才能修復。但真誠的道歉會讓對方心裡稍微好過一些，也是在表達對對方的在乎，前提是道歉要「真誠」。
真誠的道歉並不是放低身段說一句「對不起」就沒事了，而是要發自內心的道歉，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道歉？讓對方可以感受到你真心的歉意。
不願意說對不起的人，往往會覺得說對不起就表示自己很糟糕，代表我錯了、我不夠好，甚至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但道歉並不是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刃，反而是一種「愛」的體現，既是愛別人也是愛自己，表達自己對這段關係的在乎與重視，同時也接納允許自己是可以犯錯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零極限的四句話會是：「對不起，請原諒我，謝謝你，我愛你。」當不斷複誦這四句話的同時，內心的某一塊角落也跟著被清理療癒了。
正因為道歉不容易，所以才要練習。不願意開口說對不起的孩子，或許並不是不願意，而是需要一些時間想一下。就讓我們耐心地陪著孩子，一起好好練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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