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生命的脆弱

眨眼间在急诊部门实习的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想当初刚开始时对急诊的畏惧和恐慌全部烟消云散，结束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感触。

在医院里身为实习生（打杂的），基本上就是协助医护人员进行那些日复一日的操作和打打下手，真正实操的时间不多，而且需要在上级医护和临床指导老师的监督下进行，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观摩和旁观。

第二周的某天下午，我和伙伴们如往常一样在急诊科穿梭，四处停留观摩和观察病人们，这家医院的急诊部黄区和红区是互通的，人员流动很高，好奇心无比高的我们自然也是随波逐流般那儿轰动那儿去。红区一角床位突现扎堆和异常忙碌的医护，闲得无事的我们原本只是一旁静观，隔着未拉紧密的帘幕也能感觉到病人的危急，里头一位护士姐姐突然和我们对上眼，大声指示我们赶紧穿上防护服为CPR（心肺复苏）做准备。

我当下是有些慌张的，要知道CPR是为无心跳和失去意识的病人做的急救，居然到了需要菜鸟学生待机上阵的情况，既不是说明了病人性命垂危需要人力一直轮流做CPR？慌忙之中我还是被赶鸭子上阵地穿好防护服，戴上手套，站在幕帘外看着医生护士们忙碌但有条不紊地进行急救，基于角度问题我们还看不清病人的模样，只看见下半身穿着清凉的病人和她那不断被CPR压得在病床上弹跳的身躯。

原本我还是很犹豫的，毕竟CPR只在学校实验室模拟过，完全没有实操经验，再加上当时情况危机不容差错，我犹豫着是否该入场帮忙，极度害怕自己出错或者帮倒忙。犹豫之间一位医护突然叫唤我们入场，站在最靠里边的我自然被动地上前了；那一刻，对生命的挽救战胜了怯懦的犹豫。

我开始了CPR，期间用眼角余光瞥了病人的真面目：血淋淋的口齿，向上翻且露出白眼球，苍白的脸庞，凌乱的长发，失去意识的女性 --- 那是一个会让我此生难忘的一幕。

太慑人了。这对经历尚浅的我来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番在鬼门关前徘徊的生命。

然后现实没有时间让我再多细看，出于好奇心我一边瞥周围一边用力按压病人心肺。当时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使劲，最终还是因为我不够力道的按压被医生撤换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医生护士们一刻不停顿的实施急救，大家面色冷静心照不宣的抢救。几分钟后，由于CPR持续了很久也没有恢复心跳的迹象，病人被当场宣告抢救无效，停止急救。

医护们开始收拾凌乱的床位，有位医生微笑着对参与其中的所有人说了句：”We did a good job, everyone.“

人群散去，我站在幕帘外盯着病人的身躯，暗自惊叹：就这样...？心中默默祝福病人一路好走。

后来我被指示到急诊门口跑腿，匆忙之中看见有一名男子蹲坐在急诊门口，对着家属情绪失控崩溃大哭，再想到刚离世的女病人，不免感到酸楚。

当天回宿舍的路上，看着夕阳西下的傍晚，回想一个小时前的经历，当下没觉得多震撼但事后余韵犹存。第一次直面生命的脆弱和骤然的消逝，还有更多的是对自己CPR 不够力道的自责。身旁人来人往的车站，远方的喧扰车声，我的手是微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