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信差與靈魂煉金術〔七〕高空繩索上的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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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一念一天堂。
一下車,魯拜就訝異於眼前的光景。
他原以為他們會在另一處神奇的月台下車,在那裡有天堂站的雲海壯闊,或是人間站的自然美景,或是其他不可思議的景致。但是,他錯了。他下車的地點,竟然是在一個普通平凡的小房間裡,魯拜心頭不禁略有失望。
只見房間裡擺著一張雙人床,床上是一條被摺疊得方方正正、略顯淡粉紅色的被子,一對相同色系的繡花枕頭緊靠著床頭,也擺得整整齊齊。床尾對面靠牆壁的是一個約腰部高的木頭櫃子,櫃子上是一台老式的映像管電視機,黑色的機身看起來龐大而笨重。電視機旁邊是一台黃銅與木頭鑲製、有旋轉撥號盤的老式電話機。床邊的小茶几上擺著一個保溫瓶和兩個平口玻璃杯。
床尾靠牆角處的地方,立著一座頗為精緻的木質衣架,衣架閃閃發亮,顯然上了一層透明漆。一件灰色茸毛大衣掛在衣架上,一副慵懶的模樣。天花板上,懸掛著一個頗為典雅的鑲花鍍金燈座,三盞白瀅瀅的燈泡還亮著。三樘簡單的方格窗和白色窗簾已經敞開,陽光不請自來,整個房間光線明亮充足。透過擦得乾乾淨淨的窗戶,可以看見後陽台上的兩個小盆栽,或許是有一段時間缺乏灌溉照料了,盆栽裡的植物綠葉稀疏、無精打采。
有意思,魯拜心裡嘟嚷著。這房間裡的復古風格,一時讓他錯以為他們回到了四、五十年前。他甚至覺得當陽光透過窗玻璃灑落地面而留下方格狀的寧靜陰影時,都帶有一種古老的氣息。
可是,為什麼陽光會顯得古老呢?是不是他想太多了?
肯定是!但現在不是幻想的好時間。魯拜提醒自己,要趕快回到現實,別胡思亂想了。至於宋雨兒,她在房間裡四處張望,尋找主人,但不見任何人影。
「咦,奇怪了,人呢?」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甚麼人說話。
「老頭子,在哪呢?」她輕呼。沒有人回答。
「老頭子,老頭子──,」這一次她提高了音量,但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怎麼搞的,跑哪去了──?」宋雨兒低聲說,接著她舉起右手,略呈手刀狀,食指輕碰前額,閉上眼睛開始喃喃自語。這一回,終於有人回應她了。
「來了來了,在這呢──,」一個聲音回答,接著到來的是一陣爽朗、急躁的笑聲,最後從半空中掉出一名老頭子。
老頭子年約七十,身子不高,頭髮微禿,前額飽滿,雙眼明亮,肌肉強壯結實,精神也異常抖擻,似乎渾身上下有用不完的精力。他穿著一件異常寬大的灰色袍子,讓魯拜聯想到那種隱居在修道院裡的修士──可是,說句實在話,修士們應該都沉思寡言,不像這老頭子那麼聒噪熱情。是啊,這老頭子可真聒噪啊,從他一現身開始,話語簡直就沒停過。
只見這位憑空出現的老頭子高舉雙手,露出呲牙咧嘴的笑容,就要走過去給宋雨兒來一個熱情的擁抱,宋雨兒卻不領情。她閃身避開,嘴裡還叨念著:「老頭子,這怎麼回事啊?都約好了,也不在這等著,沒事跑哪去了呢?」
「就四處逛逛,串個門子,這不趕上了嗎?」老頭子搖頭晃腦為自己辯解,一邊向魯拜擠眉弄眼,一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向宋雨兒說:「我剛剛走了一趟新家,看看環境,妳猜,怎麼了?」
「甚麼怎麼了?」宋雨兒不解。這老頭子說話沒頭沒尾,讓人不明白。
「嘿,」老頭子露出神秘又驕傲的笑容,解釋說:「為了獎勵我自己,我決定再到人間走一遭。富二代,二十歲時繼承一大筆遺產,四十出頭中了西班牙的胖子樂透,我會成為超級有錢人……。」
「我說是甚麼大事,原來是……,」宋雨兒直搖頭,彷彿不忍心聽下去:「這也拿來驕傲?我聽了都丟臉了……。」
「丟臉,這有甚麼好丟臉的?」老頭子簡直是跳了起來。「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接下來,我還有更宏大的計畫呢……。」老頭子想繼續說下去,宋雨兒卻一把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有客人啊,」宋雨兒指著魯拜,說:「改天聽你說,改天聽你說,我們先搞定正事……。」
「也對,」老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開始向魯拜自我介紹。
從他劈哩啪啦快速又難以辨識的語音中,魯拜卻聽懂了他在說些甚麼──這裡是波多黎各一間大飯店裡的一個小房間,而他來自一個叫做「瓦倫達」的家族。老頭子頗為自豪的表示,兩百多年來,他們家族的傳統事業就是高空特技的表演。
「在這個行業裡,世界上沒有其他家族比我們更出色、更歷史悠久了……,」老頭子開始自吹自擂,魯拜只能臉帶微笑,頻頻點頭稱是。
老頭子說到他年輕時是怎麼樣靈光一閃、在半夜構思出有史以來第一場的,嗯,七個人──老頭子強調,左手掌打出七的手勢──七個特技演員以金字塔的方式疊羅漢出現在世人面前。
「不是在地面上擺出疊羅漢,那是老一套了,是在鋼索線上疊羅漢,嗯,你沒見過吧?……,」老頭子又是強調又是詢問,兩隻手也沒閒著,不斷地比手畫腳解釋這七個人的疊羅漢是怎麼排列的。
「想想看,當世人第一次看到這種表演時,那場面真的是轟動一時啊,」老頭子不僅口沫橫飛,還嘖嘖稱奇,聽得魯拜是眼睛發亮,覺得好笑。
「不瞞你說,我還是一項世界紀錄的創造者……,」老頭子得意洋洋地說。
「世界紀錄──?!」魯拜驚呼一聲。
「是的,沒錯,」老頭子笑得更開心了。
「是甚麼樣的世界紀錄呢?」魯拜好奇問。
「高空,」老頭子舉起右手,指著天空:「在高空中走完一千八百英呎的距離……。」
「一千八百英呎──!」魯拜再次發出驚嘆聲,他開始感到佩服了,接著他小聲地問:「那到底是多長距離呢?」是啊,一英呎和一公尺要怎麼換算呢?他可沒概念。
老頭子眨眨眼睛,停頓了一會兒。
「嗯,不好意思,」宋雨兒忽然插話,以一種更正錯誤的態度嚴正地說:「應該說是曾經──曾經是一項世界紀錄的創造者,」宋雨兒強調了「曾經」這兩個字。
老頭子白了她一眼,板起了臉孔。不過,他的演技顯然不夠出色,正常人一眼就看出他不過是在裝模作樣。
「妳甚麼意思,啊,甚麼意思?甚麼叫──曾經……?」老頭子模仿宋雨兒的語調,接著開口罵人了:「妳這分明是雞蛋裡挑骨頭,找碴!」
「事實勝於雄辯啊,老頭子,」宋雨兒慢條斯理地回答,對於老頭子的怒氣根本不當一回事。
「為什麼是『曾經』呢?」魯拜也不免好奇。
「因為,這紀錄後來被他一個後輩子孫給打破了……。」宋雨兒笑著說。
「那是多少年以後的事啊──,」老頭子睜大了眼睛,義正嚴詞為自己辯駁。
「那是我死後多少年以後的事啊?縱然這紀錄後來被打破了,那能抹煞我的成就嗎?──不能啊,這才是真正的事實……。」接著這個聒噪的老頭子開始淘淘不絕、嘰哩呱啦地一連串說起他輾轉世界各地表演時引起的轟動和注目,以證明自己是多麼地出色,甚至偉大。他用虔誠的語氣說出「偉大」這兩個字。
「是是是……,」面對老頭子理直氣壯的叨絮,宋雨兒顯然招架不住,在冒出一連串的「是」字之後,她頗為無奈地搖搖頭,說:「您這故事講了一百多遍了,我發現……,」
「發現甚麼,妳又發現甚麼了?」老頭子悍然打斷宋雨兒的話。
「我發現啊──,」宋雨兒拉長了語調,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故作嘲諷地說:「您愛吹捧自己的老毛病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聽到宋雨兒這麼說,魯拜心想這名自視甚高的老頭子肯定要大發一頓脾氣,卻沒想到這奇怪的老頭子不僅一絲怒氣都沒有,反倒是忽然大笑起來。這一笑可不得了了,簡直如水壩潰堤、一發不可收拾。只見他笑得前仰後翻、樂不可支的誇張模樣,連魯拜都被逗樂了。幾分鐘後,誇張的笑聲終於停歇下來。
「沒錯沒錯,我老頭子的長處不少,高空特技表演只是我餬口的工具,至於自我吹捧的能耐,我更是出色。在這一點上,妳對我的讚美可以說是一針見血、恰到好處、公正無誤,」老頭子顯然頗為欣賞宋雨兒對他的讚美,臉上是春暖花開──這突兀的反應完全超乎魯拜的預想和理解,他不禁失聲笑了出來。這老頭子果然不同於一般人啊,竟然有本事把嘲諷當作是讚美了。魯拜心底暗暗偷笑。
老頭子轉過身子,注視魯拜,問:「怎麼了,你有意見?」
魯拜收起笑容,連連搖頭,雙手放在胸前做抵禦狀。他可不想招惹這名老人家。
「小夥子,這是樂趣、這是學問啊,要學著點,明白?」老頭子若有深意地說。
魯拜恍然一驚──莫非在這場看似插科打諢、鬥嘴嘲諷的過程中,也隱藏著某些深刻的寓意?
「關於我,還有一個響噹噹的稱號,你可知道?」老頭子不改作風,賣起關子來了。宋雨兒看得卻是直搖頭,心想再胡扯下去可沒完沒了,那就糟糕了。
「甚麼稱號?」魯拜連忙追問。
「嘿,嘿……,」老頭子先乾笑了兩聲,才驕傲地揭開謎底。
「人們都叫我高空之王『瓦倫達』──,」
「高空之王『瓦倫達』──。」魯拜低聲重複這個稱號,眼睛再度發亮。他越來越佩服這名老當益壯、充滿活力的怪老頭了。
「是的,高空之王『瓦倫達』就是我──,」老頭子再度得意地大笑起來,顯然他真的很享受欣賞自己。
「別笑得太大聲,把正題給忘了啊──,」不待老頭子笑完,宋雨兒又突然冒出來潑冷水。
「甚麼,忘了正題──,」自稱瓦倫達的老頭子跳了起來,用一種不服氣、又咄咄逼人的語氣,高聲反問:「我已經教過一百多個學生了,是一百多個,可不是五個十個,哪一次我忘了正題了──?」
「只是提醒你啊,別誤了事──,」宋雨兒慢條斯理地回答。
魯拜以為這老頭子又要進行反駁、或是採取其他出人意表的反應。但,他錯了。只見這位古怪的老頭子只是點點頭,頗為認同地說了一句:「沒錯,也是該進入正題的時候了,謝謝提醒,」接著他轉過身子面對著魯拜,表情忽然嚴肅起來。這老頭真是說變就變啊,轉換之間毫不拖泥帶水。
「剛剛說過我是走高空鋼索的,對吧?」老頭子說。
他的一本正經讓魯拜也收起笑容,嚴肅的點頭。
「事實上,打從我小時候起,我就跟著家人開始學習走鋼索線了。可以說我走了一輩子的鋼索,走了上千次、上萬次,今天我要表演給你看的,就是你今天的功課,」
魯拜張大了嘴巴,眼皮子也不斷地上下眨動──甚麼,走鋼索?難道他是來學走鋼索的,不是吧!?
「當然不是,魯拜,」感應到魯拜的思緒,宋雨兒開口解釋。
「這一堂課的目的,不是要讓你來學走鋼索線,而是透過這個過程,讓你對生命的可能性有更深刻的理解!」
「生命的可能性?」魯拜不太明白這含意。
「是的,在你重返人間後,你要學著運用這個理解,來改變你自己的境遇,這是你的課程之一。」
魯拜點頭,表示理解。他深吸一口氣,不再追問,把目光焦點放在瓦倫達身上,意味著要他繼續下去。
「磨亮你的眼睛,用你的心去看,」瓦倫達盯著魯拜,先是露出一抹微笑,接著正色說:「真正的轉折點,是從這個房間開始的,那是在一九七八年的一個上午……。」
話聲剛一落地,魯拜就感到眼前一陣迷晃,空氣似乎凍結了一會兒,隨後魯拜感到瓦倫達似乎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在這個完全不同的空間裡,瓦倫達身穿一襲白上衣,下半身是一件黑色的長褲……。
☆☆☆
瓦倫達神色焦躁,不安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嘴角不時喃喃自語。他時而低頭沉思個幾秒鐘,時而眉頭緊蹙、抬頭看著天花板。踱步聲就在他的行進和停頓之間,時而輕時而重地響起,就如同他的心情忽上忽下。
「這太重要了,我絕對不能失敗,我絕對不能失敗……!」他不斷地重複這句話,想安撫自己的情緒。遺憾的是,這句話不僅沒有起到預期的作用,還帶來了反效果,讓瓦倫達更加不得安寧。
不過,我們這位古怪的老頭子從小就有堅定的意志,隨便放棄可不是他的作風,如果不是如此,他怎麼可能在殘酷的高空特技表演這個圈子裡立足數十年,最後揚名立萬呢?更何況山不轉路轉,此路不通就走另一條路嘛。於是,老頭子放棄了自我催眠,開始做起了深呼吸。
顯然,深呼吸帶來了預期的效果,老頭子的心情果然平靜了下來。可惜的是,這效果也沒有維持多久,忐忑不安就像一尾深海魚,又一次悄無聲息的浮上他的心頭、佔據了他的心思。於是,我們這一位與自己的情緒搏鬥的老頭子又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嘴裡依然反覆地叨唸著這麼一句話:這太重要了,我絕對不能失敗……!
甚麼東西那麼重要呢,讓瓦倫達他老人家心中如此煩躁不安,魯拜心裡暗忖。
雖然一時之間看不出有甚麼端倪,魯拜還是壓抑心頭疑惑,相信這一切的安排有它的道理,所以他耐住性子靜靜看下去。
幾分鐘後,一名身穿白色上衣的年輕男子來敲門,瓦倫達跟著年輕男子走出房間,穿過大廳。一路上,不少服務人員對老頭子行注目禮、表達某種敬意;還有一些人對他輕輕喊著「加油,上帝保佑你」之類的話。終於,他們現身在旅館前的大廣場。廣場上早已擠滿了數百個人,瓦倫達的出現,引起人群的騷動,騷動如水波一層一層向外擴展蔓延。人們開始歡呼吶喊,情緒高昂。
「高空之王,瓦倫達──,」廣場上,呼喊聲此起彼落。
瓦倫達露出微笑,緩緩向四周群眾點頭、揮手致意,就像是一個大明星。魯拜可真想不到這個其貌不揚、愛自我吹捧又聒噪不休的老頭子竟然還挺受歡迎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兩分鐘後,在白衣年輕男子的引領下,瓦倫達返回飯店、搭上了電梯,來到頂樓上的天台。一道橫跨在兩棟旅館天台間,約三十六公尺高、四十公尺長的鋼索線就赫然出現在眼前。鋼索線前面,是一個由鐵架子焊接而成的小台階。
看到這裡,魯拜忽然明白了,瓦倫達即將在這裡上演一場高空鋼索的演出。
站在天台上,瓦倫達精壯的身子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微風若有似無。上帝眷顧,今天顯然是表演的好日子。凝視著天際,老頭子心裡思索著,這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場演出,可不能搞砸了!
是的,可不能搞砸了。站在天台上,這一位在高空特技表演界裡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臉色平靜如祈禱或沉思,隨後,他打了一個手勢,白衣男子送上一根預先準備好的平衡桿。時間到了。老頭子瓦倫達手持平衡桿,步上鐵架子台階,看著鋼索線。在調整好自己的氣息後,像試探水溫一般,他謹慎地先把左腳放在鋼索線上,再把右腳提起……。
「瓦倫達,瓦倫達,高空之王,高空之王,……」底下爆出如雷的歡呼聲。
手上拿著平衡桿,瓦倫達已經站在鋼索線上了,像一隻路過休息的野鳥。此刻,雖然他的重心平均分佈在兩隻腳上,但畢竟是在鋼索線上,他的身子不時輕微的左搖右晃,手上的平衡桿像自動反應機制,迅速做出一連串細緻的調整來維持他身體的平衡。
幾秒鐘後,瓦倫達把重心移到右腳,正待把左腳往前提起時,忽然一陣風吹過來,他馬上把重心平均放回兩隻腳上,在風中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
就跟所有在廣場上的群眾一樣,魯拜也感到既緊張又興奮。
他明白,一個不小心、或一個微不足道的失誤,瓦倫達就會從高空上墜落而下,輕則重傷,重則殞命。在這麼驚心動魄的時刻,魯拜似乎感受到了瓦倫達的思緒和情緒,他彷彿再一次聽見瓦倫達的喃喃自語:這太重要了,我絕對不能失敗……!
在這念頭中,他看見瓦倫達再一次跨出左腳,接著,跨出了右腳。停頓幾秒後,瓦倫達再一次往前跨出了兩步。現在,他的身子已經離開天台幾步遠了,前方還有三十幾公尺的距離,在浩瀚天際的襯托下,這短短的距離卻彷彿遙遠得沒有盡頭。
魯拜屏氣凝神,心底輕輕為瓦倫達禱告,期望他平安順利。
就在這時候,魯拜看見瓦倫達的身子開始搖晃,手上的平衡桿像嬉鬧的蹺蹺板上上下下動個不停;接著,他看見瓦倫達蹲下身子,試圖用右手去抓住鋼索線;最後,他看見瓦倫達的身子、以及他手上的那根平衡桿突然從高空墜落……。
尖叫聲在廣場中驀然竄起,如流星般劃破天際,更多人是張口結舌、不知所措。就在這緊張的瞬間,魯拜的眼前再一次迷晃,空氣再次凍結……。
☆☆☆
他們這一行人,魯拜、宋雨兒,還有剛剛失足、從高空墜落的瓦倫達,都回到了飯店的房間。老頭子瓦倫達身上穿的還是那一襲異常寬大的灰色袍子,而不是表演時的白上衣黑長褲。至於魯拜,他還有一絲驚魂未定,他還不確定真正的結局是甚麼。
「你看到的,是瓦倫達他老人家在人間的最後一場演出,」宋雨兒平靜地說。
「最後一場演出……?」魯拜不敢想像結局是甚麼。
「是的,我摔了下來,受了重傷,在趕往醫院的途中就去見上帝了,」瓦倫達帶著微笑幽默地說,接著他挑眉瞪眼地做出走高空鋼索的動作,似乎在暗示縱然他的肉體死了,實際上他卻依然活著,並且充滿生氣與活力。
「那是在、在一九,一九七八年?」魯拜敲敲腦袋,他記得瓦倫達曾提起這個年份。
「是的,那是我在人間的最後一年。」瓦倫達回答。
這下可讓魯拜迷糊了,難道他們回到了一九七八年?
「是的,我們是回到了一九七八年,」感受到魯拜的迷惑,宋雨兒回答。
魯拜睜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議。他知道靈魂可以在瞬間穿越千里遠的距離,但沒想到竟然也可以穿越時間,回到過去。
「我們說過,這是為你準備的課程……,」宋雨兒說,但話沒說完,老頭子瓦倫達這就打斷她的話。
「喂喂喂,誰是老師啊,誰是這一堂課的老師啊──?」
「是您是您,當然是您這位高空之王了,」宋雨兒趕忙說。
「哼,知道就好……,」老頭子點到為止。
宋雨兒點點頭,識相地笑了笑,輕吐舌頭,用眼神向魯拜示意,隨即閉上嘴巴,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嗯嗯、哼哼,」老頭子先清了清喉嚨,挺挺肩膀,擺足了老師的架式後,才睜大了眼睛對魯拜說:「你說,你看了這整個的過程,你好好想一想,仔細地想一想,我走了一輩子的鋼索,為什麼就在這一次失敗,最後丟了性命呢?」老頭子身子微微前傾,右手在身前不斷比劃著。
為什麼在這一次失敗?……魯拜張大嘴巴,不知如何回答。
這是哪門子的問題呢?魯拜心裡嘟嚷著。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是不變的道理。何況是走高空鋼索,本來就存在著巨大的風險,而失誤總是難免;就像擲錢幣這古老的遊戲一樣,出現正面和反面的機會都存在,不可能永遠都出現正面,或永遠只出現反面,在機率上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看出魯拜臉上迷惘的表情,宋雨兒忍不住了。「你覺得,他老人家失誤的真正原因是甚麼?」她悄聲地問,生怕太張揚,挨了老頭子的罵。
「嗯嗯,是、是機率問題嗎?」魯拜回答,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釋了。
「機率,哈哈哈……,」瓦倫達大笑起來。
「我走了一輩子的鋼索,走了上千次上萬次,竟然輸給了機率?還有,一百個人裡面,竟然有九十九個傻瓜說這是機率──難道這也是機率嗎?……哈哈哈哈……。」從老頭子反諷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根本就不接受這種解釋。
好吧,就算他錯了吧。魯拜心想。可是除了「機率」這個答案之外,他實在也想不出其他解釋了。於是他看看瓦倫達,再看看宋雨兒,最後他聳聳肩、雙手一攤,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再想想看,動動腦子啊──,」老頭子個性急躁,開始不難煩了。「怎麼傻呼呼的,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到後面啊,看看事件的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事件的後面……?魯拜一臉茫然。
「我來我來,」宋雨兒接口,拍拍老頭子肩膀,說:「這麼沒耐心,怎麼當老師的?」
「妳有耐心,好,妳來、妳來,」老頭子顯然不服氣。
「你開車,有沒有上錯交流道的經驗?」宋雨兒問魯拜。
魯拜點頭。兩個月前,他到苗栗銅鑼去拜訪大學時期的一個同學,在進入交流道前他一個恍神,竟然走錯交流道,往北部的方向去了。
「你走錯交流道,是機率問題嗎?」
「不是,」魯拜想了想,搖頭。
「那原因是甚麼呢?」宋雨兒追問。
「嗯,應該是粗心大意,一個不小心就上錯了交流道!」
「粗心大意當然有可能,你仔細回想看看,你上一次走錯交流道,是怎麼出差錯的?」說著,宋雨兒忽然伸出右手食指,在魯拜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魯拜腦海中隨即出現兩個月前的畫面。
他看見自己開著車,在離開六十八號快速道路準備進入國道一號高速公路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提醒自己說「不是往北、不是往北……。」然後,他看見自己彷彿被催眠了一般,竟然把車子開進往北的交流道。
魯拜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難道是、是、是我自己的想法讓我走、走錯交流道?」魯拜結結巴巴地說。
「是的,」宋雨兒點頭,說:「表面上看起來是粗心大意,但這背後真正的原因,卻是你自己的想法。」
「這就是事件的後面,小夥子,明白?」老頭子瓦倫達插話。「躲在事件背後的,就是你的想法──。」
魯拜不可置信地看著宋雨兒,再看看瓦倫達,他們的話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相互碰撞、摩擦,最後放出一道閃電,照亮了他的腦袋。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看清楚了──當他提醒自己「不是往北」的時候,事實上卻是對「往北」起了反應,導致他走錯了交流道──換句話說,他的個人經驗,以某種神奇的方式被創造出來,卻只是思想的反映。
千年暗室,一燈即明。無知的腦袋,也總有清醒的一刻。至此,魯拜已經被他自己的發現而大受震撼。他從來沒有意識到,一個在腦海中看似尋常、渺小、不起眼的想法,竟然對個人境況有著如此直接的影響。
「看起來,似乎有一點開竅了……。」瓦倫達瞇起了眼睛,深深注視著魯拜,心底一陣寬慰。過去的他,也曾經愚昧無知,也曾經只憑藉事件的表面而做出輕率的評論,直到他遇到一個來自法國的老畫家。
這個在後來名滿天下的老畫家畫了一系列的乾草堆。他夏天畫乾草堆,冬天畫乾草堆,春天也畫乾草堆。他白天畫乾草堆,中午畫乾草堆,傍晚也畫乾草堆。
「你為什麼老是要畫乾草堆呢,它們不都長得一樣嗎?」年輕時的老頭子問。
「當然不一樣,」老畫家是這麼回答他的:「在你的眼中,乾草堆或許就只是乾草一堆,平凡無奇。在我的眼中,每一個片刻灑落在乾草堆上的光影卻都是獨特、燦爛的。因此,我只有不斷的畫,才能抓住大自然那瞬間即逝的印象。」
最後,老畫家留給他這麼一句話:「這世界並不缺乏美,只是缺乏發現美的眼光。」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年輕的瓦倫達明白到真正的眼界就像一束探照燈,會讓人們看見他們以往看不見的東西;並不是這些東西不存在,而是人們往往缺乏眼光去發現。
「那麼,瓦倫達他老人家在今天的表演,為什麼會失敗呢?」宋雨兒追問。
魯拜深呼吸一口,他看著宋雨兒,再看看瓦倫達。他依然為自己的發現而心情激動。如果是他個人的想法讓他走錯交流道,那麼,或許也是某個想法造成瓦倫達自己的失誤……。魯拜心裡琢磨著這個問題。他想起在房間裡看到的一幕:瓦倫達不安地來回踱步,嘴裡總是喃喃自語著「我不能失敗,我絕對不能失敗,我絕對不能失敗……。」
他也想起了瓦倫達跟他說過的那句話:真正的轉折點,是從這個房間開始的……。
難道,真正的原因是,瓦倫達心裡想著失敗,而造成自己的失敗?──想到這裡,魯拜既激動又興奮,微弱的洞見在他心頭益發清晰明亮,像小小的火焰被添加了木材後瞬間燒得更加興旺了。他開始模模糊糊地明白他生前從未真正理解的概念:思想創造了個人經驗。
「所以……,」瓦倫達瞇起了眼睛,臉上流露出一抹神祕莫測的笑容,問:「你的答案是──?」
魯拜深吸一口氣,在腦海中重新檢視了自己的理解與發現。他知道,他必須學習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智慧、理解與答案。
「是你的想法,造成你自己的失誤──,」魯拜雙眼盯著瓦倫達,微弱的聲音中有自信的種子。
「當你告訴自己不能夠失敗的時候,你把思想在放在失敗上面,結果就是,你把失敗給召喚來了。」
「哈哈哈哈……,」瓦倫達再次大笑,笑聲引起空氣振動,窗戶發出嘎嘎的聲響。宋雨兒也在笑,滿意地笑。魯拜靜靜注視著老頭子,等待他的回應。
「基本上,人生也是這個樣子的,」停住笑聲後,這個充滿精力的古怪老頭子說。「當你相信自己的無能與缺乏力量,你就會事事不順心,彷彿整個世界都在跟你作對;當你相信自己的力量與成功,那麼,你也會經驗到自己的成就,甚至是幸運,這就是思想的力量,它們就躲在事件表象的背後。」
瓦倫達的話一針見血,深深打進魯拜的心靈深處。
想起在人間時,他打從心底相信自己的卑微與無力,難怪他總是不被重視,難怪他總感到自己被環境所困、無法脫身。現在他明白了,他的渺小與卑微,和老天爺沒有關係,和命運沒有關係,卻和他自己的想法大有關係。
「當你明白思想的力量,你就會明白,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裡,」
「當你掌控了思想,你也掌控了命運,」
「簡單的說,生命的可能性,是被你的思想和意圖所決定的……。」說完,瓦倫達再一次放聲大笑。
「不錯不錯,」在笑聲中,瓦倫達的身體慢慢變成了透明,彷彿消融在空氣中,留下的聲音在空氣中迴蕩。魯拜心底一驚,明白他的課程快要結束了。
「小夥子還不算太笨,看來我這個老師也還算稱職,哈哈哈……。」笑聲剛落,瓦倫達也跟著消失了,飯店的房間也消失了。
魯拜和宋雨兒回到了天堂月台,人間站。
☆☆☆
在魯拜的眼中,此刻的人間站已經變了模樣,正確地說,是換了一套新的衣裳。
上次他來到這裡時,如果是春天,那麼,現在可以說是深冬了。兩座山頭依然佇立在兩旁,眼前依然是一片高大的樹木,草原、涼亭和鐵軌也還在原處。不過,曾經綻放的花朵都消失了,葉子也消失了一大半,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還有,他所有能看見的一切,都已經被一層厚厚的白雪所覆蓋。只有一處例外,就是有著金色鯉魚的那座池子。
下雪了。雪花片片灑落下來,像旋轉的小花朵。魯拜注意到,當雪花落到池子上方時,就自動消失了。魯拜還注意到,雪花在溫煦明亮陽光的照射下,個個顯得晶瑩剔透,冷冽的空氣裡隱隱約約有著如冰晶般的聲音。神奇的是,在這些雪花冰晶的聲音之中,魯拜聽到了鳥語、聞到了花的芳香。
不過,面對如此不可思議的情景,魯拜卻依然感到悵然若失。課程結束得那麼突然,感覺留給他的是一篇未完成的小說中的某個章節,而結局是甚麼,卻無從得知。
「他走了──,」他頗為落寞地說。
「是的,他走了,不過,他留下了他的洞見──,」宋雨兒語氣平靜,似乎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是啊,春去秋來、四季更迭。就跟人類一樣,大自然也有脾氣,它渴望變化,所以時刻不停地變動,而不留在同一個季節或情境中。
魯拜點頭,深吸一口氣,為自己提振精神。宋雨兒說得沒錯,老頭子留下了他的洞見,而他,魯拜,最重要的,就是要謹記老頭子的教誨,把它用在自己的生命中。換句話說,如果人生是一篇小說,他要怎麼安排自己的情節、故事,和結尾?
「這是你的第一堂課,」宋雨兒打住。
魯拜抬頭望著天際,心情有點惶恐。他明白,現在的他,才正要學習並認識自己的思想,就像剛入學的小孩第一次接觸文字和正確發音那般,必定充滿了許多的挑戰。事實上,他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不過,他暗暗對自己許諾:要努力改變自己。
「好啦,接下來,就是你的第二堂課了,」感受到魯拜的決心,宋雨兒感到一陣欣慰,接著問:「你準備好了嗎?」
魯拜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
是的,他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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