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是啊,就是那麼無怨無悔,才會有人甘心為愛情不顧一切地自殘或自殺! 愛情啊,究意有何魔力?才會詠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思念到無法自己。如果愛情真有公式會算出結果,那麼就不再會有那麼多偉大的文學及影視作品了。可是,倘若愛情真的是像傳頌般你濃我濃,那麼又如何解釋怎麼有那麼多的怨偶分離?(根據統計,台灣的離婚率是亞洲最高[1][2]。)
那麼,「愛情」到底是什麼呢?人人有看法,各自訴說各自表態。
但若要深入且富哲理般解構,那肯定需由專家剖析,更具系統化。這本由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系副教授蔡璧名所寫的「解愛」這本書,乃結合「詩經」、「莊子思想」、「古詩詞」、「現代詩」等各種文學作品,引經據典且參酌她個人生命豐富經歷,娓娓道來她的愛情觀,而她的最好試煉場,就是台大歷年來那數以千計的年輕學生們,在書中大量列舉這些正值愛情至上的學子們面對愛情間的各種問題,一問一答間也饒富趣味及深思生命哲學。
****************************
書名: 《解愛》- 重返莊子與詩歌經典,在愛裡獲得重生
作者:蔡璧名
出版社:天下,2020/7/7
****************************
#「愛情的情愫與現實」
大家都很喜歡這首詩經《秦風》: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戀愛中男女,如果看到以下這麼美的語句
「我的相思,跨越了山遠天高;我的等侯,穿越了花開花落」。
「海水再遼闊,也有涯岸,但我對你的思念,卻無邊際」。
是不是心都暖暖的。
請看民國聞一多先生的這新詩《紅豆四十二首其九>
「愛人啊!將我作經線,你作緯線。命運織就了我們的婚姻之錦;
但是一幀迴文錦哦!
橫看旦止相思,直看是相思,順看是相思,倒看是相思,斜看正看是相思,
怎麼看也看不出團圝二字」
徐志摩、林徽因的愛情故事,大家熟悉嗎?一個是23歲,文采斐然但已婚有一子之青年才子,一個是16歲之豆蔻年華之懷春少女,相遇在康橋,散步間,走著走著,因文學結緣,惺惺相惜暗生情愫。這本書中提到蠻多他們的相處故事。徐志摩與林徽因間,因徐志摩的已婚身份,令林徽因到底要不要踏出情愛那一步而躊躇不已。林徽因後決定嫁給梁思成,而三人間的友誼又跨越情愛,是幸還是不幸?又後來多了王賡與陸小曼。徐志摩視愛情為終身信仰的那股飛蛾撲火愛情烈士性格,到底能不能在愛情路上從一而終?我不得而知。然而徐志摩的文筆之美,真的會令人欣賞其文藝,到底愛情是什麼?心靈與物質如何搭配?論當年民情較保守些,婚姻路仍有父母言定,但如果是今日呢?這些人物之糾葛,若搬至現在,其分分合合,如何組合配對定然精采。
1926年5月,【詩人徐志摩初遇林徽因於倫敦時所寫】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林徽因寫給徐志摩的詩《情願》】:
我情願化成一片落葉,
讓風吹雨打到處飄零;
或流雲一朵,在澄藍天,
和大地再沒有些牽連。
但抱緊那傷心的標誌,
去觸遇沒著落的悵惘;
在黃昏,夜半,躡著腳走,
全是空虛,再莫有溫柔;
忘掉曾有這世界;有你;
哀悼誰又曾有過愛戀;
落花似的落盡,忘了去
這些個淚點裡的情緒。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比一閃光,一息風更少
痕跡,你也要忘掉了我
曾經在這世界裡活過。
#「有愛就能無傷嗎?」
泰戈爾說:
「為什麼燈熄?因為 為了避風,用我的外衣遮蔽了它,於是燈就熄滅了
為什麼花謝?因為 為了表現對它的愛,把它壓在胸前,於是,花就淍謝了。」
原來,我自以為是對你的愛,卻讓你走向缺水的彼方。以愛之名,多了私心佔有,更加任性。愛之足以害之。所以,單方向強烈濃郁的愛,是會令人窒息的,會傷人及傷己。所以莊子說:「莫得其耦,得其環中」《齊物篇》,「莫得其耦」就是不要對立;,「得其環中」彷彿像在圓心中央,看看自己,等距地客觀看每一件事。但如果我們設身處地,彼此尊重體諒,將心比心,相信花若自開,蝴蝶會自來。
但如果人生在關係網絡中是緣遇,然後呢?會不會在順勢時,已經相忘於江湖了,在不知不覺地相互消磨傷害呢?所以莊子說:「泉涸,魚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大宗師》。
#「愛,尊重與理解」
感情如何天長地久?不斷了解,成為彼此頭號「知已」。徐志摩的名句:「我將於茫茫人海中,尋訪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心理學家大衛施納赫(David Schnarch, 1946- )在他的書《充滿激情的婚姻》中提到已共同生活數十年的夫妻,能保持和諧感情的祕訣就是要「不斷地深入地瞭解彼此」。
人貴在真誠,難在分寸,而分寸之難,難在於尊重。所以莊子說:「无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人世間》。
# 「愛,能否淡與靜?」
蔡璧名認為「如何在濃如酒的愛裡保有淡如水的心呢?如果不夠愛才會嫉妒,那可不可以擁有更多的愛呢?」莊子認為,每個人都可以走向「水停之盛」《德充篇》,心靈有如大量水安靜地匯聚在水面上,「停」代表這顆心不易有負面情緒,且水非常「盛」,盛者包容也。如果,兩個人相失,緣自於相失前的相聚,若無相聚,何來相失?莊子說:「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莊子說:「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聖人不繇而照之於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且果有彼是乎哉?」《齊物篇》。所謂聚散兩依依,就是離別後思,聚後思離。而在老莊思想中,相失不是失常,再自然不過了,世間上沒有什麼是絕對的。我們應該學習樹洞,大風吹過就靜默,放下執著,當你聽見的只有聲音。
無風無浪,大器靜好的胸懷,才是情愛幸福的方向。
#「愛,放手!才真正的擁有?」
蔡璧名說:「膠」與「藏」,考驗愛情中的處世智慧。「已靠近,便希望不要再遠;已擁有,便渴望不要離散!如果用膠黏著,拿繩綑綁著,這樣的做法是愛嗎?」。莊子說:「若夫藏天下於天下,而不得所遯,是恆物之大情也」《大宗師》。藏就是執著,想抓著很牢。但大自然就是那麼地運作中,哪裡能藏得住啊!
莊子說:「隨其成心而師之」《齊物篇》,不要認為現在跟你在一起的人,會理所當然陪著走完人生。要很自然地面對,要很平靜。
古人,也很失意失戀,也會憤懣,這女生開始失控了。漠古詩樂府《有所思》是這麼寫的: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口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缭之。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擁燒之,當風揚其灰!
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雞鳴狗吠,兄嫂當之,妃呼豨!
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
這本書內容取材豐富,很難三言兩語說盡。蔡璧名用莊子思想訂的基調是「只有定的心,沒有定的人」!在感情關係中,最需培養的才能是「自事其心」。學習如無風無浪般大器,靜好之關懷。要「勇於不敢、愛而無傷」,不該把愛視為「膠」與「藏」,千萬不要想藏於天下,能配合對方但更專於自己,永淡如水。
[1]風傳媒/新新聞 「台灣離婚率亞洲排行第一!盤點婚姻中隱藏版3大殺手,比外遇更可怕的是形同陌路的生活」2022/5/4。
[2]根據內政部108年統計,結婚五年內離婚率34.6%,五至十年22%,十年以上43.4%。(資料來源:黃大偉理財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