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胖胖的身材,圓圓的臉,喜歡燙個大捲髮型。穿著永遠是標準上班女郎的兩段式辦公室服,淡色上衣淺米齊膝裙。認識她是因大一那年參加一個以詩歌傳福音的隊伍,在三十來人的合唱團中,她這女高音部的團員很顯眼。她信仰虔誠,教會聚會從不缺席,有訓練課程一定參加。那時她半工半讀,要取得大學文憑,白天上了一天班夠累了,晚上仍撐著去學校上課,但週間詩班練習時間,她總會抽出時間過來。信上帝信的認真,上班做事情做的認真,上學同樣上的認真,為人帶些嚴肅,但也能談笑風生。大我兩歲的她,對我頗親切。
為了詩班的行政事務,我有負責一小部分,是她之前做過的事情,就常指導我幫助我。我這楞頭青嘴邊無毛辦事不牢,常得問她這兒問她那兒,她都耐心又細心的回答。她的聲調細柔甜美,光用聽的就很享受,在電話中總想跟她多說兩句,以圖耳福。一週見一次面,一個月一起出團或去公園、或去教會佈道,感到看到她,就心裡舒服得很。也是慢火慢工地,過了兩年,有次見她沒來練詩,心中突然為她擔心,升起了思念。也是這樣發現,我喜歡上她了。
再來,相處時就有了變化,不那麼自然,不那麼有什麼說什麼,似乎都想刻意安排些話題,目的是想讓她知道我對她的感覺。只是,她對我卻沒變化,仍是親切,仍是細聲細語。理智上來想,我一個學生,除了青春浪漫,在一個社會上工作很久的女生來說,要談感情,是什麼都沒有。但那感情上的悸動,衝破理智的防線,繼續順著性子而行。
那天心血來潮,找到一張夥伴們的合照,她在其中。以前在高中美術課學過素描,很喜歡這種技法畫風。拿了炭筆,買了八開美術紙,就著彩色照片中的她,開始線條粗細、光影交錯地舞起炭筆。這時,才仔細觀察她的面龐。是豐腴沒錯,但不是國字、也不是大餅,下顎是有縮起來、有鵝蛋臉的趨勢。前額不高,在瀏海低垂下,又減少了圓臉程度。眼睛是標準的中國女性丹鳳眼,細長,不猙獰,不牛眼,靜靜處在金絲邊眼鏡之後,有些機鋒、有些嬌媚。托著眼鏡的鼻樑,不高不挺,秀氣的不與人爭鋒,有個好功能即可。雙唇是薄紅、細緻、微翹,如同她的不多話,是靜靜居於容顏最下方。耳朵藏在濃密捲髮下,是看不到了,但想必也是小巧而善聞。畫著,修改著,要讓素描出的影像盡量接近照片,但仍需要加入想像。
再次見面時,我期待又怕被傷害的把用心畫好的素描肖像遞在她手中
「給你看看。」我靦腆的說。
「什麼呀?」他是邊笑邊接下,展開圖卷。
一時,微笑的容顏下隱藏著尷尬,卻仍努力當作日常。
「誰畫的啊?和我真的一模一樣。」感覺是明知故問,或者延遲時間好想下面的話。
「是我畫的,希望你喜歡。」我硬擠出幾個字。
「畫得不錯,學過嗎?」她在注視著圖像。
接下來沒有按劇情發展,她把畫還給了我
「自己好好留著喔!以後可以把別人畫得更好。」她微笑地說。
尷尬已不是選項,憤怒更是沒有,我感覺是,她已明著說我的感情是沒有前景的,亦即,我倆沒明天。天沒塌,只是烏雲加暴雨,整個心靈破碎,浪漫地想著,我真是被遺棄的單戀者。於是,理性回來了,自欺的夢醒了,現世的光景本應該是如此,若不,就亂了套。但,我如何面對明天的她呢?少年維特有煩惱,年輕學生的我相去不遠。苦澀地接下這幅素描,貼在自己房中,永懷這段戀情。但,後來知道,這樣過了不到兩年,都忘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