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觸到沈從文的《邊城》是大學時期的國文課,剛滿18歲的學生們(包括我)並不太懂作品想要表達的意思,相較於教授書單裡的其他小說,例如錢鍾書的《圍城》、白先勇的《台北人》、老舍《駱駝祥子》等,《邊城》似乎平淡許多,離我們的生活好遠好遠。
《沈從文自傳》於1932年發表,記錄他小時候翹課、青少年當兵、成年離開軍隊、即將前往北京的過程。自傳的最後一句話:「便開始進入到一個使我永遠無從畢業的學校,來學那課永遠學不盡的人生了。」(頁172)
如同《邊城》的淺白文字,《沈從文自傳》不以詞藻雕琢,而只有直白、甚至粗野的字句鋪排,無論喜悅或殘忍,卻偶爾呈現庶民的幽默。例如〈辛亥革命的一課〉提及的清鄉殺戮,透過幼年沈從文的視角,看見血腥的場面,發自內心的問題反映出時代的悲劇:「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我不明白這些人因什麼事就被把頭割下」(頁40)、「被殺的差不多全從鄉下捉來,胡胡塗塗不知道是些什麼事,因此還有一直到了河灘被人吼著跪下時,方明白行將有什麼新事」(頁42)。我們在歷史課本讀到那些偉大的革命,或許在當時,人們對於身邊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被命運推著走。
《邊城》的〈題記〉提到這部作品的本質,希望帶給身處於變動與只能思考如何活下去的小人物們,「一點懷古的幽情,或者只能給他們一次苦笑,或者又將給他們一個噩夢,但同時說不定,也許能給他們一種勇氣同信心。」(頁181)如此看來,《邊城》裡翠翠、大老、以及二老的三角戀情,發生在樸實寧靜的湘西小鎮,事隔將近20年再重讀,似乎也明白文字背後的韻味,也理解人們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