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念與行動：天問·宇宙有意識嗎？

2023/02/26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在劉慈欣《朝聞道》中，最後一個登上真理祭壇的，是斯蒂芬·威廉·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1942年1月8日-2018年3月14日，英國理論物理學家、宇宙學家及作家，生前任職劍橋大學理論宇宙學中心研究主任），他問的問題是：

“宇宙的目的是什麼？”

這是一個宇宙排險者所無法解答的問題。這更是一個中國式的霍金之問 — — 因為當你詢問宇宙的目的時，你已經確認宇宙是有意識的。

意識

意識（Consciousness）簡單的解釋或理解，是對存在（Being）的感知（Sentience）和認識（Awareness）。意識和生命（Life）同在，是自我感受、自我存在感以及對外界感知（Perception）的能力。

只有意識，才可能有目的（Purpose）。目的是指做某事的目標（Goal），創造某事的動因（Intention and Motivation），或為其存在的意義（Meaning）。

如果宇宙有目的，那麼宇宙是一個生命體嗎？

勒內·笛卡爾（法語：René Descartes；拉丁化：Renatus Cartesius；1596年3月31日-1650年2月11日）是一位法國哲學家、數學家和科學家。他提出了著名的笛卡爾命題 — — “笛卡爾的cogito”，被他自己稱為絕對可靠的第一原理（First principle，哲學最基本的命題或假設，不能被省略或刪除，也不能被違反。第一原理相當於是在數學中的公理。最早由亞里斯多德提出）。

[拉丁語]Cogito, ergo sum

[法語]Je pense, donc je suis

[漢語直譯]思，故是（Being）

中文中沒有對應“Be” 的詞匯，勉強可以對應“存在”，Be 是本體的“內”在、“外”在的定義或者表達，是絕對理念自身的運動，是純粹理性自身的展現，是一切物質現象和精神現象的總和。 — — 我時常覺得，可以用老子的“道”和“名”來對譯，可能更好。

道可道，非常（恆）道。名可名，非常（恆）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jiào, 通“竅”，蹤跡的意思]。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 — 老子，道德經

在《道德經》開篇這段話中，絕大多數名家理解的“此兩者”是指無和有，或者“無名”和“有名”。這里有兩種斷句法：

[斷句一]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斷句二]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但我認為，“此兩者”是指“道”和“名”，因為“道”是客觀存在的先驗之物，而“名”是“道”被感知後的存在。所以道德經開篇的翻譯應該是：

Tao can be defined, but it’s not what to be. Being can be being, but not the being. Not to be at the beginning, to be give birth to all that is. Not to be can be enlightened, to be can be observed. Not to be and to be, are of one origin. That Tao and Being are obscure and profound, and they are the starting point of all changes.

— — 旭

中國文化中的思考主體是“變”（Become），而不是絕對抽象的“Be”，按照老子的思考，變產生的萬物。道，即是變之前的元初之態，也是變化本身。“眾妙之門”恰恰是變化的開始，“玄之又玄”的，恰恰是變化之道。

天地之間﹐其猶橐龠[tuó yuè，指古代鼓風吹火用的器具]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 — 老子，道德經

混沌

許慎（1世紀約30年-2世紀約124年，字叔重[zhòng]，東漢汝南召陵[現屬河南省漯河市召陵區]人），是漢代的經學家、文字學家、語言學家，被贊譽為中國文字學的開拓者和“字聖”。許慎著有《說文解字》，簡稱《說文》，全書540個部首，收字9,353個，另有“重文”（即異體字）1,163個，說解共用133,441字。

說文解字解釋，混，是“水勢洶湧的樣子”，引申為“渾沌無知的樣子”，但是說文中沒有“沌”的解釋。

混，豐流也。

— — 許慎，說文解字

沌是昏昧無知的樣子，引申為沌亂，混亂。混沌是盤古開天辟地之前的樣子。

列禦寇（前450年-前375年，或稱列圄寇，春秋時鄭國人，道家學派的先驅者），相傳著有《列子》，又名《沖虛經》、《沖虛真經》。該書按章節分為《天瑞》、《黃帝》、《周穆王》、《仲尼》、《湯問》、《力命》、《楊朱》、《說符》等八篇。

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曰渾淪。渾淪者，言萬物相渾淪而未相離也。

— — 列子·天瑞

道家認為太初是無形無質存在。這個狀態只可想象，不可具體描述。用雞蛋形容盤古開天之前的狀態，非常通俗，但是缺乏想象力，也缺乏道家對世界形成的抽象認知。

清代莊逵吉本《淮南子》

劉安（前179年-前122年，西漢沛郡豐[今江蘇省徐州市豐縣]人，劉邦之孫，劉長之子，淮南王，都壽春），組織幕下士人，於公元前139年前，以道家思想為核心，採先秦百家之論，成《淮南子》。當初書名“鴻烈”，意思是大而明亮。其中對元初的解釋猶為清晰，並命名為太一。

洞同天地，渾沌為樸。未造而成物，謂之太一。

— — 淮南子·詮言

《老子八十一化》，又名《太上老君历世應化圖說》，描繪了老子，從無初始，至宋紹聖五年（公元1098元）之間，老子的顯化事跡，該書形成於宋代，與宋朝謝守灝[hào]（1134~1212，南宋道士。字懷英，紹熙初，朝廷賜號“觀複大師”。永嘉 [今浙江溫州]人）所著《太上混元聖紀》一書的內容相近似。

老君者，元炁之根，造化真宗，體任自然。自然者，道也。強為之容即老君。以虛無為道，靈元為性，清空寥廓，晃朗太玄，含孕於空洞寥落之外，莽蕩玄虛之中，寂寞無里，不可稱量。若言有，不見其形；若言無，萬物從茲而生。八表窮窿，漸漸始分。下成微妙，以為世界，而有鴻元，挺於空洞，浮游幽虛。故曰：吾生於無形之先，起乎太初之前，長乎太始之端，行乎太素之元。卓然獨立，大而無配。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摶之不得。所謂混元，由茲而始矣。

— — 老子八十一化

太上老君八十一化圖說

按照《老子八十一化》記錄，鴻元老祖是太上老君所化，生於無形之先。民間多認為混元即鴻元，也是鴻鈞老祖。因此，餛飩也是有生命的，其生命體就是混元。盤古開天是殺死了混元，然後混元再生為鴻鈞。鴻鈞的本意就是大鈞，指天或大自然。

HUNDUN

混沌的英譯就應該是：HUNDUN，而不是Chaos。劍橋英語字典對Chaos的解釋是：

a state of total confusion with no order

所以Chaos是一種無序狀態。無序是自然界有形之物的混亂，而混沌是無形無質，是物質之前的神。Chaos去翻譯混沌，完全破壞了中國古人對宇宙元初的深刻認識，尤其是其特有的抽象性。混沌，甚至可以對應宇宙大爆炸理論中的奇點去思考。

大爆炸

大爆炸（Big Bang），是目前主流的宇宙起源與演化的理論糢型，得到許多科學研究和觀測的支持。根據這個理論糢型，距今大約137.99 ± 0.21億年前，宇宙由一個密度極大且溫度極高的太初狀態 — — 奇點演變而來，並經過不斷的膨脹到達今天的狀態。

宇宙是由一個極緊密、極熾熱的奇點膨脹到現在的狀態。

大爆炸之前，既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而是一個宇宙奇點。

宇宙奇點

宇宙奇點（singularityof the universe），即是宇宙引力大坍縮滅亡的“0”維空間的點，也是大爆炸誕生的“0”維空間的點。奇點沒有空間，是一個密度無限大，熱量無限大，溫度無限高，壓力無限大，時空曲率無限大，體積無限小的“點”。

宇宙奇點和混沌不完全一致，混沌的想象更原始，既然是沒有成形，成質的造物之先的“太一” — — 它不是有形有質的物，而純粹是一個精神。所以混沌更抽象，更具元初的哲學思辨。

所以，按照中國道家的思考，宇宙不過是生命的轉換。無形之生，變換為有形之命。生命的輪回，也可以對應宇宙的輪回。

先有鴻鈞後有天，陸壓道人還在前。今年才活十八歲，一個混沌為一年。

— — 蘇州評彈版本，封神演義·楊戩探十絕陣被沖出三十三天

傳說中，陸壓散人就已經經历過十八個混沌紀了，宇宙應該輪回過更多紀，只不過這次，是盤古開天而已，那麼上一紀呢？

《黑暗傳》是流傳於中國神農架地區的漢族民間歌謠，被譽為首部漢族創世神話史詩。相傳明代有木刻本，但現已失傳。《黑暗傳》分為開場歌、正文歌、尾歌三部分，七言句為主，記述了盤古、女媧、伏羲等中國古代傳說人物及故事，與中國傳統的史書記述不盡相同。 1984年，神農架林區群藝館館員胡崇峻（1954年，湖北省房縣人），開始搜集整理《黑暗傳》的各種版本，共有9種《黑暗傳》抄本，還包括搜集到《白暗傳》、《紅暗傳》、《玄黃傳》、《黑暗大盤頭》、《黑暗綱鑒》、《混元記》以及有關的神農老祖的唱本，並於1992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