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將「子路問津」的文字意思做了一些說明,但我的興趣其實不在那兒。記得年輕時,有段時間讀《莊子》。國內學者的做法是將其意思解釋得非常清楚,來龍去脈等追查得非常徹底,可是,你看不太下,因為那好像是就著文字在說文字。有次借到一本日文翻譯過來的《莊子》,大為訝異驚嘆,因為他首先描述莊子一書的時空背景,當時社會發生了什麼事,對國家,社會,人民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在這樣的背景下,莊子一書的內容都有了生命了。
「子路問津」一文,我比較感興趣的是從「避世之士」與「避人之士」的互動中推估其心理。
我們先看原文,再做推估: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
「長沮、桀溺」其名何來?請問你在問路,如何得知被問者的姓名?可能性不大對嗎?再則長和桀好像也不是姓氏,所以呢?有沒有可能這兩人是孔子的學生在聽聞問路遭遇後,有點憤憤不平的根據兩人身心特徵所取的稱號?長描述的是身高,沮,描述的是表現出來的心態有點消極被動。桀是看來有點桀驁不馴,溺則是有點過份,無節制的表現。(對不起,個人的解讀和看法,有誤請通知以便修正。
他們兩人「耦而耕」兩人一起耕作,這是記錄所見。這兩人一起耕作,表示感情不錯,感情不錯表示合得來,合得來的可能性是個性互補,或個性類似。他們兩人是互補或相似呢?我認為是互補,一熱一冷,一急一緩,看完分析後,留一點給你推估看看。
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
孔子和弟子駕著馬車經過他們,然後呢?不確定渡口所在,因此指使子路去問路。這表示,馬車與他們是有段距離的,否則喊著問一下就可以了。理論上,人家問路,你直接說不知道,或者往那走就得了,可是長沮不止不答,還反問。「夫執輿者為誰?」表示他一直注意著馬車的動態,而不是專心一意的在耕作,為何?這是否表示他不是心甘情願的當隱士,而是心裡尚有猶疑的?當時有資格乘坐馬車的大概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此地或許很少有馬車經過,因此引起他們的注意。不管怎麼說,他們都不是專心一意的在耕田,這點應該是沒什麼疑義的。
又,他的回應以及他的問法,其實是有點傲慢,有些無理的。這也表示他們心境是不平靜的。(為什麼?)
又,孔子是「執與者」,所以呢?馬車上沒有其他人了,我們不知道其他弟子的行跡,也不知道為何連個車夫都沒有?但我們可以似乎可以想像孔子風塵僕僕,衣衫不整,有些狼狽不堪的模樣。
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
長沮一聽到孔丘,馬上知道他是誰?他是那裡人?他有什麼作為或主張?換言之,他非常注意孔子的動態也清楚知道孔子的主張,為什麼?因為他其實並不真的想當隱士,但他當了,因此他必得說服自己:我做的是對的,我做的是好的。所以他必得時刻在心裡想方設法的跟與他的主張和做法完全不同的孔子進行論辯,進行理念上的攻防,而且似乎也想出應對之策了。問題是孔子根本就沒聽過他,當然也不知道他是誰。換言之,孔子只是一無反顧的追求著、實踐著自己的理念,無暇他顧。他壓根兒沒空去理會那些隱士不隱士的。孔子心中沒隱士的地位,而所謂的「避世之士」卻這樣的惦記著他…這說明了什麼?
再者,既然當隱士了,與世無爭了,應該是心裡無掛礙,也沒有什麼嗔怨了才對,可,有意思的是:長沮有了機會,還心裡不平衡的,帶點酸意的嘲諷了孔子一下。
長沮跟子路對話時,是停下來對著子路呢?還是邊耕作邊回答呢?他帶著酸意的回答「是知津矣!」會是用什麼語氣及姿態呢?答完後,他又會有什麼動作呢?是不再理會子路的繼續耕作?還是看著子路的反應呢?如果是看著子路的反應,那他是笑著看呢?還是略帶嘲諷?亦或是滿臉嘲諷呢?你認為呢?
又,此時的子路又是什麼表情?什麼想法呢?你想想看:跟著老師四處奔波,身體上已經疲累不堪了;然後呢,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我相信子路心裡一定不會無感,那他是如何想的呢?此次人家的直接打臉,他更不會無感,那他又會是什麼表情?又是怎麼想的呢?
哇,這樣子解讀太有意思了,它們不再只是文字上的死東西。因為人都活了起來,有想法、有表情,而我們也經常對事會有想法,遇事會有表情,原來古人跟我們很接近,而不是距我們很遠的無關痛養的事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