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慄。』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八佾第三)。
魯哀公曾問過孔子,『何為則民服?』(為政第二)。這次問的是孔子的學生宰予。宰予,字子我,亦稱宰我。他也是魯國人,據記載小孔子二十九歲。宰我很有個性,能言善辯,善於思考,喜歡問一些刁鑽的問題,讓孔子不好回答。
根據後文,哀公應是向宰我問魯國的社稷植什麼樹木好。這也屬於禮的範圍。社,社稷,用來祭祀土地神的地方,一般祭壇上要栽一種適宜當地生產的樹木作為神主。宰我就問答到,『夏朝用松樹,商朝用柏樹,周朝用栗子樹』。這三種樹都經長經老,適合用作社壇的樹木。然後又對『周人以栗』補充解釋道,『是為了使民眾恐懼』。言下之意,民眾恐懼好統治些。栗,也有恐懼發抖的意思。孔子聽到後就有些不高興,認為宰我的說法不妥,批評宰我道:『已經做成的事就不要說了,已經勢所必成的事就不用再去勸阻了,已經過去的事也不必再追究了』。
一問一答一評,三者的關係有些微妙。三個人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關鍵的問題是哀公時魯國的社樹是什麼樹呢?這個情況不太容易搞清楚。但既然宰我的回答最後落到周栗上,很有可能魯國當時的社樹就是栗樹,或者魯哀公打定主意要採用栗樹作為魯國的社樹。問宰我是想得到宰我的贊同。那麼宰我就不太同意用栗樹作為魯國的社樹。理由是栗樹有『使民戰慄』的意思。這與儒家『以人為本』的統治方法不符合,等於是委婉地批評或勸阻魯哀公。
孔子聽說後,就認為宰我多事。認為魯哀公用栗樹作為社樹即便有『使民戰慄』的意思,也不應該說出來。不管有意無意,魯國用栗或魯哀公決意用栗雖然不太妥當,但沒必要批評、勸阻和把周人也捎帶上。孔子對周朝頗有好感。於是說,『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成事不說』或『遂事不諫』針對魯國或魯哀公,『既往不咎』則指周人。
孔子的主張是『為尊者諱』和『為親者諱』,尊者和親者有什麼過錯,就不要抖露出來,不要指責批評,『既往不咎』。但尊者和親者都是相對的。『為尊者諱』和『為親者諱』適用於上對下犯的錯誤,更親者對比較親者犯的錯誤。而不適用於下犯上的錯誤,比較親者對更親者犯的錯誤。比如說,季氏『八佾舞於庭』,就是下犯上的錯誤,孔子就非常憤恨,嚴加譴責;而魯國用栗木作為社樹,就談不上下犯上,就是上犯的錯誤,就別張揚批評。父親打了岳父,不對,但作為兒子應當維護父親;岳父打了父親,也不對,但作為女婿應當指責岳父。
這樣理解才符合邏輯和孔子的思想。
2019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