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公冶長第五)。
孟武伯,魯國的大夫,『武』是他的諡號。屬於魯國三大家族之一孟孫氏家族。可能他打算起用孔子的弟子,就向孔子詢問這幾位元弟子的情況。
他首先問孔子,子路達到仁的境界了嗎?孔子答到,『不知也』。孔子當時也沒得到魯國君主和大夫的重用,看到孟武伯打算聘用他的弟子,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但又不好貶低自己的弟子,於是回答不知道。言外之意,我這當老師的才做到了仁。
孟武伯不知趣,沒明白孔子的心思,仍然按自己的思路追問,那他到底如何呢?孔子這次無法回避,只好給出具體的答案。自己不被啟用,弟子得到啟用也好。於是答道,『子路給他個千輛兵車的國家,讓他治理軍備沒問題。但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到仁』。賦,屬民交納的兵賦。楚國令尹子西評價子路,『王之將率有如子路者乎?』(《史記·孔子世家》),看來名不虛傳。
孟武伯又問:『那冉求如何 ?』孔子說:『冉求的話,給他個千戶人家的公邑,或者百輛兵車的采邑,讓他當總管沒問題。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到仁。』
孟武伯又問:『那赤又如何?』孔子說:『赤嘛,讓他束帶著禮服,立於朝堂,接待應對賓客,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到仁。
赤,指公西赤,字子華,又稱公西華。魯國人,孔子弟子,比孔子小四十二歲。三位弟子中,子路年紀最大,公西赤最小。論才能,三位弟子各有所長。子路長於軍事,冉求長於內政,公西赤長於禮儀外交。果然後來,『子華使于齊』(雍也第六)。論本領,子路最大,能治理有千輛兵車的諸侯國;而冉求就局限于大夫的領地。但對公西赤,孔子只說了他具有接待外交才能,熟悉禮制、善於言辭和交際。可能他就不能獨當一面了吧!
無獨有偶,魯國另一大家族季孫氏的一位大夫也想重用孔子的弟子,也向孔子問起子路和冉求,還有子貢。看來孔子的學生還很搶手。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于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于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于從政乎何有?』( 雍也第六)。
季康子問道:『可使仲由從政嗎?』孔子說:『仲由做事果斷,對於管理政事何難?』季康子再問:『可使子貢從政嗎?』孔子說:『子貢通達事理,對於管理政事何難?。』季康子又問:『可使冉求管理從政嗎?』孔子說:『冉求多才多藝,對於管理政事何難?』
孔子對四位弟子的推薦評語各有千秋。這四位弟子後來都擔任過魯國的官員。子路和冉求先後當過季氏宰,而子貢當過魯國的相國。公西赤也曾為魯國出使齊國。孔子對他們入仕後的表現也有所評論。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先進第十一)
季子然,魯國季氏族人,請孔子來會面,問道:『子路和冉求可以算是大臣嗎?孔子說:『我以為你要問別人呢!原來是問他倆。所謂大臣,是能夠以道事國,如果做不到,寧肯不再事奉而去。現在子路和冉求這兩人,不能以道事君,只是會執行具體事務的具臣。』子路和冉求能幹實事,但孔子看不起這些具體事情,他的理想是說動國君或大夫行禮義之大道,制定大政方針。對子路和冉求只知道執行,不知道建策一肚子意見。孔子曾抱怨冉有不能阻止『季氏旅于泰山』(八佾第三);嚴厲批評子路和冉求不強烈阻止『季氏將伐顓臾』(季氏第十六)。
季子然似乎對自己家族專權也有不滿,於是接著問到,『然而他們對季氏百依百順?』孔子答到,『我這兩學生還是有底線的,絕對不會聽從季氏去幹殺害父親和國君之類大逆不道的事』。
但後來冉求為季氏大肆斂財惹怒了孔子,就與冉求決裂,並號召弟子們聲討他。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先進第十一)。
孔子這個師生團體不僅有教與學的關係,還有利益關係。一方面弟子要交學費,另一方面孔子也要為弟子的出路考慮。孔子除了推銷自己之外,也會主動或被動地向諸侯大夫們推薦自己的學生,評價學生的優點和長處,好讓弟子出任其擅長的工作。類似于現在大學導師向用人單位推薦自己的研究生。
2020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