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小說的理由

文｜喜閱樹創辦人 梁虹瑩 老師

可能是因為隔天課堂要討論「校園霸凌」事件，可能是因為當晚孤枕獨自眠，所以夜裡做了令人不是很舒服的夢。

夢裡我仍是校園裡的學生，走出教室準備下樓梯放學時遇到一個友人。友人牽著腳踏車準備走另外一條路下去，我和友人說請他到樓下等我，我們一起回家.....之類的。接著我走下樓梯。

那是一段我很少走的樓梯，沒想到換了一條樓梯換了一個風景，我前後被不同組混混圍上，先是跟我要錢，後面又有幾個人反覆翻弄我的東西，作弄我。我雖然當下積極反抗，也順利使混混們離開，沒再繼續騷擾我。然而走到樓梯下方後，我整個人受到極大驚嚇。

猶如當年五六年級時，沒想到換了一個班級，從此人生換了一個風景。我進入鎮日擔憂緊張的兩年生活。

我花了很久時間才走下樓梯，友人已不知所蹤。我打電話給他，原來他先騎車回家了，他讓我先去他家，準備再陪我走回去。去到他家，他看到我狀況非常不對，於是讓我先去他家休息。我有點說不出話來，坐在牆邊環抱自己一直發抖，朋友最後抱著我，我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醒來後，朋友家人都回來了。他的家人知道我在學校被人欺負，狀況不太好，也都很友善地安慰我，留我在那個家多待一下。那是一個氣氛和樂的家庭，一家人都嘻嘻哈哈地，我在這個環境裡也漸漸放鬆了。

最後的這個氛圍，感覺也有點像我進了國中後，進到一個同學都相當友善的班級，讓我慢慢在那個班級中卸下對人的心防，重新交到好友一樣。

夢的最後仍舊是一個好的結局，但那種整個人不停發抖的緊張感蔓延至我醒來，我醒來後，非常不舒服。連想靜坐讓自己鎮定下來都無法。那是一種掉進黑洞的恐懼感。

我把手放在心口上，深呼吸，想盡辦法給自己力量。時間接近時，起床，上課。

不上課時，感覺仍舊很不好，非常疲憊，沒有做事的動力。直到，我看到架上的小說，白石一文《沒有你，我無法成為小說家》，我最喜歡的小說家的半自傳小說。我拿起來翻閱，裡頭真實的剖白，讓我重新獲得力量。

坦白說，我不喜歡看沉下去、過於黑暗的故事，那會加重我對人生的無力感；但也不喜歡過於美好的故事，因為不切實際。而日本很多厲害的小說家多介於中間，如實寫著人生，總在絕望中開出一絲希望。每每就是這種感覺接住我。

當你感受到每個人的人生，都是這麼混沌未明地前進著的同時，看著那些別人故事的同時，就好像找到一條梯子爬上來。我特別喜歡在心情不是很好的時候看小說，有時真神奇，看著看著，心情就平靜了。

可能是沒人接住我時，至少還有這些說故事的人在對我說說話，讓人感覺不寂寞。

有人形容很多小說家，都是一個個質數，無法被別人整除，只能孤獨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數字中和別人都不相容，感覺自己是異類。然而閱讀和寫作卻是一種可以和他人遙相呼應的方法，透過這些閱讀，透過這些寫作，我們從他人也不怎麼樣的人生故事裡獲得一絲安慰，可以知道自己的處境其實不孤單，可以知道，原來那些說不出來的話啊，對這人世巨大的敏感和緊張，也都有人懂呢。

怎麼能不讀小說？

對於人間，我不需要道理，只需要同理，只需要有人也經歷過我的經歷，明白我的感受，這樣就好了。

如果都無人可說，那麼翻開小說，也一定有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