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人對談〕到底要具備怎樣的基本能力，才能讓我們用「文字」謀生？（下）

本文為喜閱樹Podcast節目【閱寫越快樂】EP.57文字整理

｜節目主持｜喜閱樹創辦人　梁虹瑩老師

｜與談來賓｜【真識】創辦人 謝宇程先生

上半部的訪談中，謝宇程先生分享了自身文字能力的積累歷程。而在他眼中，素養導向的寫作教學趨勢下，現行的寫作教學和大考作文，是否能銜接到未來社會所需的寫作能力呢？他又會給老師和家長們怎樣的建議？接下來，梁老師將詢問宇程對於現在的大考作文命題取向有何看法，以及身為一位父親，他認為可以如何培養孩子的基礎寫作能力？

閱讀大量作品，多加練習表達，然後深入思考！

前面談到練習作文對於文字能力的幫助，宇程還會鼓勵孩子們在學生時期，可以運用哪些多元方式來培養文字能力呢？他會鼓勵孩子做各種形式的發表，包含口語發表、錄Podcast、拍攝Youtube影片，以及新詩、劇本或者社群貼文等純文字書寫。他認為在這些各種形式的表達中，追求的是爭取讀者的肯定，並確認自己探討的問題是否清楚，有沒有達到創作與發表的目標。

然而在流量至上的社群時代，也有許多人透過浮誇或者淺薄的方式來「求讚」，要如何兼顧群眾口味與品質？宇程認為這其實就像雙面刃，無論各行各業都有訴求較低層次價值的客群，就像某些人在享用食物時，會追求更多調味料或者要油炸才好吃，但同時也不乏欣賞長文的客群。這兩種類型都可以讓孩子閱讀，因為學生時期就是透過積累、培養及發表來自我磨練的階段，當孩子看得愈多，並有師長在旁營造良好的環境和引導，就能逐漸讓孩子培養出品質更好，不譁眾取寵的「品味」。

身為父親的他也補充，「文字能力」是所有能力中的其中一塊，像他其實自認現在的文字能力可能比不上國中時期，但他現在認為文字能力像是包裝紙或者屋內壁紙般的存在，一個人的專業能力才是其中主要架構。不能只侷限在所謂的文字表達能力，因為好的作品價值其實來自於作者思考，讓他能找到好的切入點，想清楚、表述清楚，最後才是外在的精采表述。梁老師也認同此說法，「把文字寫出來」只是結果，重要的是過程及底下複雜思維的運作，這才是人類無法取代的部分。因此，宇程認為最關鍵的是孩子能對自己的興趣／專業領域，有清楚的思考以及創見，這才是成為該領域人才的前提。

現行大考作文的「素養命題」方向，對未來職涯能力有幫助嗎？

而像宇程這樣能在社會上憑文字能力創業的人，會怎樣評斷我們的寫作教育和大考方向呢？宇程仔細閱讀了113年學測國寫後，覺得現行的出題方向，的確有助於培養學生出社會之後的能力。

針對第一大題的知性題，他分析這類型題是在測驗學生是否能理解商業、科技、法律或各種概念，並藉由文字去表述意義，闡述對應的具體現象、內涵脈絡以及對現實的影響，此種「處理概念」的能力是各種不同方向的專業在做的事情，而前面所強調的「洞見」，也就是對概念的連結和見解，因此他很贊同這個方向。

他也認為第二大題的感性題，要考生從「縫隙」去聯想，這個題目測驗考生的內在省思能力與發散聯想思考力，可直接對應到需要創意的職業種類，例如藝術創作、行銷、廣告等等。

當許多人對於大考題目的討論都聚焦在對「難度」或者「教改」的批判，其實很需要像宇程這樣從業界角度來進行的分析，指出題目背後的概念，以及測驗能力是否能嫁接到未來社會，這樣的視野極具意義。也讓大家知道無論是會考、統測或者學測，寫作測驗的型態都和我們過去的作文教學不太一樣，不只是「花拳繡腿」的表面工夫，而是要培養孩子知道怎樣用對的方式出力、回應真實問題的寫作能力。

身為家長，該如何培養孩子這樣的文字表達能力呢？乍聽此提問，宇程笑言他並不擔心，因為從年僅三歲的孩子身上，似乎已經能感覺到「遺傳」的天賦。梁老師則在此補充提醒各位家長，其實不必因此感到太焦慮，就像她跟宇程各自的小孩從小語文能力就很強，但也因為他們在孩子學齡前就給予很多自我表達的機會，以及耐心傾聽的時間。各位家長可以從孩子學齡前就開始聚焦在口說能力，隨著年齡成長再逐漸發展到文字。所謂「聽說讀寫」，好的書寫能力，必得奠基在聽說讀之上。

迎向AI世代！如何看待未來的寫作能力培養？

AI元年已然開啟，孩子要面對的未來社會，有像Chat GPT這樣的AI工具幫助我們產出文字，文字能力還有何用？

宇程指出目前的課題在於「如何運用」，因為他在工作時也會大量使用，便知道AI無法完全替代人類在做的事，因為任何作品的完成都要考慮很多事情，上次提到他們有個專案要寫農漁會的發展，這份任務必須滿足所有人的期待，並對此任務有明確界定，清楚知道各章節段落的功能，甚至還有其中人物的語氣和神態描述……這些細膩描寫，與其對沒有經歷訪談的AI下指令，還不如自己寫。

例如他們在寫作的過程中，或許可以請Chat GPT整理「過去二十年農漁會發生的弊案」，再挑選一些放入自己的書寫工作中；但事件本身的改變背後的原因和結果，都是透過當事人傳述。

總之，身為文字工作者，在完成一份案子的過程中需要複雜而多方的考量。AI能在不論寫作情境和脈絡的狀態下，統整出接近完整、甚至具有美感的文字。但若有其特定考量，就得要有多方面的深入理解，這是AI沒辦法完全代勞。不管是哪個職業領域，只要工作內容的複雜性與專業性夠高，根本不能被取代。梁老師以「料理」為喻，運用智慧爐具依照步驟，可以做出複雜的菜色，但味道的精細調整，也還需要倚靠個人經驗和技巧。

但如果你沒有一定程度的思考與統整能力，還是要有危機感。

宇程提醒大家。

梁老師再進一步詢問宇程，當對寫作感到困難的絕大多數孩子，帶一個像是〈秋天來了〉這樣的作文題目回家，想用Chat GPT來完成這份作業，這時候身為爸爸的他會如何回應呢？宇程認為，這問題可以分成不同的面向來討論。

首先，要先和孩子確認和溝通，「命題作文」是大考作文的趨勢，如果孩子未來對升學有目標，以後就有可能面對這樣的題目，因此孩子必須展示自己具有面對任何題目都能寫出不錯的文稿的能力。如已具備這樣的能力，不用再花時間練習，就讓孩子自己用AI工具完成吧！然後把省下的時間去做其他更有意義的寫作訓練，看是社論或者專欄都可以，重點是讓孩子寫自己真正想要表達的內容。因為他覺得在這種時候和孩子周旋所耗費的心力和時間都不太值得，也會傷害親子之間的關係。

不過，在為升學考試做準備的前提下，若孩子此刻能力尚待磨練，就要好好練習。如同梁老師分享的自身作法，他們都會選擇陪孩子逐步完成。因為面對大考，孩子肯定也不是所有題目都寫得出來，遇到這個狀況可以怎麼構思？這是另外一個需要教育者協助訓練的技巧。

這樣的應對背後顯示宇程對於未來世代的期許，是能夠明確知道自己的目標，以及此刻應該做出怎樣的決定。因為「語文表達」和一個人的獨立思考、以及為自己人生各種情境做決策息息相關，也是他認為成長過程中必須好好培養的核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