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景肖像的墳場:《一路上的風景-李旭彬個展》

2023/04/21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關渡美術館 KdMoFA
整個展覽,組成了一大張山景的肖像畫。一如展覽標題所言之「一路上」,通過一幅幅作品,觀眾也跟隨著藝術家走訪了這片山林,穿越碎石和枯葉,踏過最渺遠的溪河,在登天的巨木間,顫抖著舉起攝影機,調整光圈和快門,緩緩對焦——
在這些攝影作品中,可以感受到李旭彬對待畫面的真誠,以及其攝影技術之高超。實際站在裱裝好的作品前,會發現畫面中幾乎每個點都有對焦,一草一木切割得淋漓盡致,能夠清楚地捕捉最細小的石頭紋理,甚至感受得到畫面裡吹拂的風,是如何帶動樹葉的流動。
影像的精緻度相當高
影像的精緻度相當高
這種經驗,在影像迅速流通的現代,幾乎不曾有過。可也因為科技的進步,使我在欣賞這些作品時,止不住地將其與人工智慧(AI)作畫聯想在一起,眼前的畫面,精緻得近乎失真,似乎誤闖了某個巧妙安排過的遊戲場景,或是AI生成的照片。
此種聯想幾乎可以說是對藝術的一種褻瀆,學習過另類照相顯影技術(Alternative Printing Process)的我,自然知道每幅作品中蘊含著創作者多少的心血,從成像到底片上,再到最終製成正片的過程,每個細節都不得馬虎,玻璃上的一點塵埃都必須去除。如此嚴謹的創作過程下,才有可能誕生這一件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作品。
可偏偏李旭彬鏡頭底下的世界,帶有一種無機質的美感,去掉了情緒,像盡忠職守的機器人,努力將眼前的所有元素都納入一張畫面中。這並不代表他不懂得留白,他也時常利用山脊的曲線,將雲層的柔軟飄逸與山體的剛固切分開來,保留觀眾詮釋的空間。
他的攝影作品,捕捉到的是無個性的山,明明是動態的瞬間定格,卻令人感到難以釋懷的凝重,一次被畫面中的大量資訊淹過,分明是連山形的斜度都能完美掌握的紀實攝影,卻使我感受到所謂「神的墳場」。
其中一小標題「複復返」
這個小標題下得極為恰當,我總覺得「神的墳場」比起「一路上的風景」更適合作為整體展覽的主旨,換言之,李旭彬的作品中感受不到所謂藝術品的神聖性,他以絕對精準的曝光,和謹慎的製版技術,忠實地描摹了他眼中的風景。
卻也因此,儘管畫面中的是一片廢墟,是曾經有人生活過、又倉皇逃跑的殘骸,卻勾不起觀眾一絲的憐憫或悲嘆。這裡是情緒的墳場,李旭彬像把當下所感全都壓抑到顯影過程中,成品出來時,已是收斂、精煉後的模樣。
拍攝過程紀錄影片
拍攝過程紀錄影片
展場中的拍攝過程紀錄影片相較起來顯得生動許多,我們得以看見整個團隊在捕捉這些影像時,彼此之間的打鬧,一個個畫面在有說有笑之間被捕捉。不得不佩服李旭彬將大型底片相機帶到山上的毅力和體力,並且不論在多麼陡峭的斜坡上,都能尋得一處,放下腳架,精細地調整構圖。
在李旭彬有意建構的這座肖像「墳場」中,這一趟趟往復的旅途,他以黑白底片攝影的媒介將「一路上的風景」大肆收進底片中,拍攝紀錄影片中所見之團隊跋山涉水的艱辛,在成品中被刻意忽略了,攝影的主觀性被吞噬,景色如博物館式地陳列,藍得清澈、藍得毫無情緒,在讚嘆其美妙的同時,卻不禁冷汗直流。
這真的是存在於現實中的風景嗎?
產生這個疑惑的同時,我們早就被吸入李旭彬的黑白攝影世界,站在以大尺幅印刷出的照片面前,我們手無縛雞之力地被吞進畫面中,儘管是以類比形式記錄下的影像,卻精確得幾乎是由數據構築般,令觀者迷失在影像豐富的細節裡。
脈脈山往南霞山,下楠梓仙溪河谷到八溪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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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在台北看展覽,以藝術大學理論組學生的身份做一些簡單的評論。希望能跟喜歡看展覽的人一起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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