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說研究的角度、探究《聊齋》描寫角色的技巧。
作者描寫人物,往往落筆不多,通常幾句話就寫出所要寫的對象的形象特質。下面以人物的形質分三項述之:
(1)愛情人物的刻劃
如寫「嬰寧」篇的嬰寧與王子服,一是「容華絕代,笑容可掬」,一是「注目不移,竟忘顧忌」。嬰寧愛笑,竟然「室中吃吃,皆嬰寧笑聲」、「放聲大笑,滿室婦女為之粲然」。又藉奏媼之口說:「有何喜,笑輒不輟」?直寫出嬰寧的純摯及一副憨態。
「青鳳」篇作者是藉耿氏一棟宏闊而半曠廢的舊宅,「因生怪異」而揭開耿生和青鳳愛情的序幕。青鳳是「弱態生嬌,秋波流慧,人間無其麗」,作者用十二個字就把形態和她的智慧形容出來。
「紅玉」篇的紅玉,是寫馮生月下獨坐,「忽見東鄰女自牆上來窺,視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來,亦不去;固請之,及梯而過」。於是紅玉的天真瀾漫,以及少女特有的矜持,竟輕易的從這幾句話中表現出來。
(2)撻伐、諷刺貪官汙吏的刻劃
卷五「續黃梁」的曾孝廉,只藉冤民「宣言」:「我輩皆被害冤民,祗乞得佞賊頭,他無所取」,就知曾本犯有殘害百姓的大罪;又當他被拋入沸鼎裡時,「塊然一身,隨油波而上下」,似乎曾某的一切罪惡都從這沸鼎裡浮現出來。卷五「辛十四娘」的楚銀臺公子,「其人猿睛而鷹準」;卷六「羅剎海市」的羅剎國相國:「雙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簾」。刻劃如此深刻,真讓人噁心極了。
(3)男女豪勇的事蹟形象
如卷三的「俠女」,作者以「艷如桃李,而冷如霜雪」,及「艷麗如此,神情一何可畏」?暗示這位女性必有絕技。果然,當一「少年」驚走,女「追出戶外,四顧茫然」之際,忽「以心首望空拋擲,戛然有聲,爍若長虹。俄一物墮地作響。生急燭之,則一白狐,身首異處矣」。創藝之精,出神入化。
從上述例子看來,作者用筆精簡而勁美,不論刻劃什麼樣的人物—即使是同樣的身分背景,都有不同的格調出現,不能不說是作者一項傑出的成就。總之志異中的人物,形形色色百態紛陳;描寫的筆法,也都達到這個原則—藝術最後的成就—古今中外最大的藝術作品都是簡單而深刻」(朱光潛「文藝心理學」頁二二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