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隨時隨地將自己的心調整成開啟的狀態,任由一切善惡好壞流淌無礙,人生忽地從冷酷真實的體驗成為一場奇幻幽明的旅行。
身心放鬆後,湧現的清明與透徹難以言明,彷彿整座世界再無阻礙,宇宙的運行宛如同步著胸膛裡的心跳,萬物與我沒有分別,過去、現在、未來不離此刻,吸氣是生,呼氣為亡。
當念頭的生滅恍惚到失去了聲響,個體的「我」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開放性的我,能夠包含一切,無需取捨。除去邊界之後的我是天地,是虛無,我與萬物共榮共衰。我是我,我非我,亦非非我。
無常是生命的沃土。 流動是萬物的常態。
那天我站在台北車站的捷運站裡,觀看人潮漲退,本來是大都市的日常,那一刻卻異樣詭譎。我感受得到每個人內心的狂潮與乾涸,清晰一如我自身的感受。善念執著成貪,惡念執著成恨,好與壞歷經扭曲的人性後全成了放肆的狂妄與固執的懦弱。積累已久的困惑與迷惘,對命運的憤恨,對自己的不滿,對未來的惶恐與不安,種種正負的情緒凝聚旋轉成漆黑如墨的颶風,翻攪肆虐整座城市和生活在裡頭的所有人,怒吼咆哮間撕裂了表象的美好。
這場風暴裡,沒有人是無辜的,每個人都是加害者,每個人都是受害者。我們都是劊子手,揮刀斬下自己與他人良善的一面。我們都是牢獄的囚犯,亟欲高飛遠逸,逃離無間煉獄的苦難。
這景象,只有我一個人得見。
返回花蓮後,我在家中沈吟許久,反覆思索這趟北上的觀與受。當人能夠滅掉時間的假象,跳脫人我的分別,撤去所有障礙,進而看破生命的表裡,那該如何自處呢?
阿波羅對女先知施加詛咒:她的預言將真實不虛,但無人相信。那似乎是每一位身心體驗超乎常理的人所需面對的困境,在說與不說掙扎,在該與不該徬徨,並且往往在最後拋出一些玄之又玄的字句,像極了無病呻吟。
或許將這一切書寫成一部緊扣現實的當代奇幻小說,反而更易接納?
還是說,這已經是小說的開頭了呢?